数十年后,刘彦昌与杨婵寿终正寝。
沉香扶灵回乡,待得在刘家村将父母都安葬了之后,这才去了地府探看。等他到地府时,杨戬早已在此了。
杨戬见到外甥,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多说什么。
沉香对舅舅问道:“舅舅,我娘下一世便能重登仙途吗?”
当初新天条出世,定下了仙凡相恋,凡人转世三次,仙人才能再登仙途的规矩,为的就是斩断因果。那时也定下了父亲要转世三世虫介,就是希望母亲能够早日成仙,不必受牵连。
杨戬却是说道:“三妹还要再转世一次,才能有娲皇宫弟子前来接引。”
沉香皱眉问道:“一定要等娲皇宫弟子前来吗?”
杨戬答道:“当初在凌霄宝殿之上,已经是十分徇私了。若是三妹来世直接成仙,只怕会有损天规威严,于三界安稳不利。”
沉香闻言,也只能是叹了口气。
杨戬见他如此,也未有安慰之语,当初父兄离世,他也是心如刀绞。知道此时说什么都用,只能靠时间慢慢挨过去。
沉默了一会儿,杨戬又对外甥说道:“你既然来了,我也不好在此久待,好似监督一般,徒惹东岳帝君不快。”
沉香默默点了点头,杨戬就要离去,一旁的哮天犬却忽然开口说道:“主人,我留在这儿陪着沉香吧,即有你的面子在,又不会招惹东岳帝君。”
杨戬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这狗子倒是越来越有人性了。只是此时他心情沉闷,倒也无心调侃,故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这才离去。
待得舅舅离去之后,沉香才对哮天犬问道:“哮天犬叔叔,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哮天犬说道:“是啊是啊,你别看主人没事人一样,其实可伤心了。”
沉香点头说道:“我自是知道的,舅舅跟母亲兄妹情深。”
哮天犬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是说,你爹娘去世,主人都很伤心。你从老夫人那儿拿来的修补神魂的丹药,就是主人跟太上老君要的。”
沉香闻言,这才惊讶的抬起头来,手一翻,取出了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的“九转养魂丹”,正是他从外祖母那儿求来,打算给父亲修补神魂的丹药。却从来不知道,这竟是舅舅找来的。
哮天犬见他这副惊讶模样,就知道自己留下来是留对了。
于是哮天犬接着说道:“当初你爹说要轮回十世畜生道,是主人说三世,惹了玉帝不快,定下了三世虫介,损伤他的魂魄。主人又不肯给你修补神魂的丹药,所以你这些年来虽然也对主人亲近,却始终是有了隔阂,是不是?”
沉香像是第一次见到哮天犬一般看着他,说道:“你的这些心思,舅舅知道吗?”
哮天犬撇了撇嘴,说道:“他?他能知道什么?我是狗子,不是傻子,我也是跟他一起长大,一起修行的,数千年过去,三界之中也就只有他把我当蠢狗。”
沉香听了哮天犬的吐槽,虽然时间地点不对,却还是满头黑线,有些心疼舅舅。
哮天犬接着说道:“你如今应该也知道,阳寿尽了和阳寿未尽,在地府受刑,对神魂的损伤完全不同。”
沉香点头说道:“我知道,舅舅当初杀了我爹,将他扔到地府受刑,就是为了免除他死后的百年刑罚。既能快些让母亲重登仙途,又能保全父亲的神魂。我自是不会怪他。”
哮天犬欣慰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你爹第四世魂魄损伤,也是主人收集药材,给老君送去炼丹,才能求来这一颗的。”
沉香又想到自己多次去真君神殿找舅舅要修补神魂的灵丹都被拒绝之事,闷闷的道:“他不是说这是应有的考验,不给吗?”
哮天犬狠狠拍了一下沉香的脑袋瓜子,说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第一天认识他吗?这丹药是给凡人吃的,老君那儿也没有。这事儿不关乎生死,更不关乎大义,老君都不想开炉炼丹的,是主人说尽了好话,又自己辛苦寻找材料,才求老君炼制的。”
沉香想起舅舅的傲娇性格,心中愈发愧疚了,却还是小声辩解道:“他跟我说呀,我也可以去找灵材的。”
哮天犬不屑的撇撇嘴,说道:“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跟那猴子学,就只会打架而已,连那些个灵材都认不全。”
沉香被他训的愈发没有底气了。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却见杨婵跟着黑白无常走了过来。沉香抛开了这些纷乱的思绪,连忙走上前去,喊道:“娘!”
杨婵转过头来,见是沉香,便与身边的黑白无常说了两句话,这才走了过来。
沉香见到母亲,如今母亲的模样与生前无甚两样,依然是满头花白头发,脸上皱纹隐现,还有些老年斑,一副苍老模样。不复当初的神女风采。然而她对沉香的一片慈母之心,却从未改变过。
杨婵走到沉香身边,自然也看到了哮天犬,笑着对二人说道:“我如今是凡人,转世投胎也是寻常事,如今虽然人鬼殊途,但是来日重新修行,复归本来,血脉亲缘也不会被斩断。”
沉香却是双目含泪,说道:“可是,娘……”
杨婵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年幼时有父母疼爱,后来有兄长与师门庇护,再后来与你爹相识相爱,还有你这个孩儿,此生无憾了。”
说罢,上前一步,虚虚抱了一下沉香,就转身想着黑白无常走去。
黑白无常见状,也为多说什么,只是带着杨婵的魂魄越过了众多排队等候的鬼魂,向着奈何桥走了过去。
沉香抬脚走了两步,想要追过去,哮天犬急忙将他拦下,说道:“哎哎哎,小祖宗,你可千万别追上去呀。三娘此次转世,就是为了斩断因果,你现在追上去,那就是害了她呀。”
沉香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一时情难自已,倒也不会真的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