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一行三人游到长安,六朝古都自然比别繁华,几个人的眼球都不够瞧了。有一条街专卖炸guan肠,面茶,艾窝窝,茶汤,扒糕,碗豆黄,炒肝,马蹄,爆肚,荷叶粥,水晶肉,芸豆饼,白水羊头,卤煮火烧等小吃,更是热闹非凡。孔卓儿心道:“这大周天子虽是一女子,倒还真是有些本事,不让须眉。从前李唐时也来过此间,却不见得有这般繁华景象。”三人在荷叶粥前坐了下来,一人各要了一碗粥。
这时,一剩六人抬的红呢大轿从这条街上过,只听前面抬轿之人喊了声:“左门照。”后面之人亦跟着喊了一声。三人觉得奇怪,颜苦之问那小贩的道:“借问小哥一下,他们喊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小贩笑笑道:“看来客官不是中原人。这是他们的行话,因为后面抬轿的人看不着前面。所以前面的人告之他们左边有东西了。还有时喊‘右蹬空’那意思是说右边有坑。”这时又听前面轿子喊了声:“右边一朵花。”后面回应道:“看它莫采它。”那小贩因笑道:“听见没,那意思是告诫后面的人,右边有一坨粪。要小心了。”三人因而一时失笑起来。
就在此时。这条街上忽然大乱起来,只见有三班衙役鸣锣开道。孔卓儿还以为是什么大官打此路过。却衙役后面是一乘豪华小轿。轿旁是几个待者。为首之人,正是阚敢为。孔卓儿不由愣住了。阚敢为也看见他了,朝他微微一点头,算是见过礼了,跟轿中说了几句什么。忽见轿帘半挑,露出唐丫的半边容颜,随即又放了下去。
孔卓儿目送着小轿直奔皇宫。到了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仪门也没有停下来。心下暗自盘恒,这唐丫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又想起阚敢为以前说过的话,忖道:“难道唐丫是皇戚国戚。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没有这般殊荣,这般排场啊!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
女孩的心思比较心腻,颜苦之看着他,吃吃笑道:“卓哥哥,你可认识那轿中女子。”
孔卓儿摇摇头,怅然地望着宫门。
这日夜里,孔卓儿似睡未睡之际,忽觉院中“当”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人往院子里投了个石子。身形一动,窜了出去。只见一个人影翻出墙外。孔卓儿展开追风十八飘的轻功追了过去。一直到城外一处野地里,那黑衣人才陡然地站住。
良久,孔卓儿才叹道:“阚叔叔,我知道一定是你,簧夜前来,不知有何见教吗?”
黑衣人转过身,拽下面巾,笑道:“孔少侠果然精明。无怪我们姑娘姨少侠是一片痴心。”
孔卓儿摇摇头:“如果阚叔叔是来叙旧,一切好说。如是为她而来。就不用多说了。我孔卓儿不是攀龙附凤之辈。不管她的身份如何高贵,我都不敢领教。她的手段太过毒辣了。谈笑之间,就能致人于死地。根本不像需要保护的人。”
阚敢为道:“少侠,你误会了。不是我想做说客。实是姑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你。甚至为了你,不惜牺牲她的性命,所以我才不吐不快……”
孔卓儿悚然动容道:“此话怎讲?”
阚敢为却又闪烁其词道:“这我又不能说了。迟早你会明白的。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姑娘只有三年的寿数好活了。只望你能让她走得无怨无悔。”
孔卓儿愕然良久,才漠然道:“我如何相信你的话呢?”
阚敢为道:“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所言绝无虚。不然……”蓦地从快靴里拨出一把匕首,就要往心口刺去。
孔卓儿眼疾手快,一脚把短匕踢掉。叹息一声道:“我信了你就是了。她……她现在何处呢?”
阚敢为喜极而泣道:“太好了,我们姑娘就在前面等着你呢?”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山头。
这时,那座山头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琴声,如怨似泣,未成曲调也有情。旷古荒凉,不似中原的琴声绵绵不绝,低徘回旋。
须臾,孔卓儿已奔到了山上。只见唐丫儿正抚着马头琴,浑然不觉,白衣秀发,随风而舞,松月不移其神。孔卓儿把长袍解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唐丫浑身一震,许久才轻轻道:“你来了。”
孔卓儿“嗯!”了一声,默然不语,唐丫徐徐转过身站了起来。脉视良久,唐丫缓缓道:“她就是苦儿吗?”
孔卓儿知道她指的是谁,点点头。唐丫淡淡一笑,道:“她果然很美,而且不俗。”
这浅浅的一笑,竟也风情万种,美不可言。孔卓儿不禁呆了一呆,脱口道:“你也很美的。”
唐丫怔了一下,见他说得很诚恳,不由顾盼道:“大概是因为今晚的月色很美——呃,知道吗?除了爹,娘,阚叔叔,常伯伯,你是唯一说过我美的人……别让我太感动,结局……我怕会受不了。”
孔卓儿心下忖道:“想不到她对我的情意竟是这般深。”不由得上前揽住她,闻着她如兰似麝的体香,发香,激动地道:“不会的,我一定会让我们的结局很美很美,就算是悲剧,我们也一定能改变它。我们还要一起看星星月亮的。”
唐丫靠在他身上,痴痴道:“会吗?”
孔卓儿道:“一定会的。”
两人坐看了一夜的星辰月光。唐丫忽道:“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也不回去了。你呢?”
孔卓儿怔了一下,随即道:“好!我也不回去了。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了。”
唐丫咯咯笑道:“那,你来追我吧!”起身向山下跑去。孔卓儿大笑道:“看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身形一动,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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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唐孔二人走到一座小城,只见前面围了一群人,不知在干什么,拦住一个人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里是个算命先生,因为算得准,所以来的人很多。孔卓儿笑道:“我们也来算上一卦。”
唐丫因笑道:“问什么?”
孔卓儿回道:“当然是问你我的姻缘啊!”
唐丫的粉脸倏地一红,转过身道:“先听他算得准不准再说吧!”孔卓儿一想,也对。二人就听了起来。
只听里面一个人道:“小子,你要是算得准,我就包圆了。你要是算得不准,这钱可就归我了。小兄弟,我且先问你,你叫什么?”
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道:“这不无赖吗?算命那有包圆的。”只听另一个好似算命的人,忍气吞声道:“劳问了,在下王一点。”
两人听着声音耳熟,孔卓儿心中一动,忖道:“王字加一点,不是个玉字,就是个主字,这算命之人可不一般,我得看看。”
只听那无赖道:“我说,这位王老弟,你猜我走路先迈那条腿。”
那王一点道:“你自然是先迈前腿。”
静了一下,那无癞又道:“好,这个算你说对了。你再算算盾,我今个出不出城。我饿了吃不吃饭。天黑我点不点灯,有屎我拉不拉。”
王一点道:“你有事就出城,没事就不出城。你饿了就吃,不饿甭吃。嫌黑你就点灯,不嫌黑你就不点灯。你有屎就拉,没有屎就不拉。”
那无赖叫道:“算错了,算做了,拿钱拿钱。告诉你,我没事我出城门,有事我坐门墩也不出城。饿了我不吃,不饿我照吃。晚上我不点灯,有屎我撑着不拉,你管得着吗?拿钱。”
蓦是,只听那王一点怒道:“好个龟孙子,讹人讹到你祖宗头上来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着打。”就听一阵劈哩哗啦的声响,那无赖惊叫着:“唉!唉!你骂人还打人。”围观的人见打起来了,哄的一声,四下散开了。“
孔卓儿这才看清楚,打架的算命先生不是别人,正是七重楼。待要过去帮忙,唐丫神情大变,抓起他的胳膊就往后跑。七重楼似乎也看见他们了,放过无赖向他们追来。
一直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唐丫这才松开抓着孔卓儿的手,气喘吁吁地拍着胸脯。
孔卓儿看着她,奇怪道:“你怎么好像很怕他,为什么……”
唐丫幽幽道:“我当然怕了,怕他把我抓回去,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孔卓儿不禁大奇道:“他为什么要抓你,你又犯了什么法了?”
唐丫叹口气,道:“傻哥哥,当然不是了。我是怕他把我带回我爹娘身边,他们是断然不会再放我出来的了。”
孔卓儿真有点懵懂了。他知道七重楼是土蕃国松赞家族的外戚,不知唐丫又和松赞家族有什么关系。
这时,忽然远处又响起了螺号声,孔卓儿神情遽变。这是颜苦之求救的信号,忙运起追风十八飘的轻功,向螺号响处跑去。
唐丫呆了一呆,跺了几下脚,漫无目的的走着。这时迎面走来三个人。颜苦之,常有理,还有一个,赫然是阚敢为。被五花大绑着,嘴上塞着块破布。两眼看着唐丫,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心道:“郡主,我今个算是栽到家了。”
唐丫不由大惊,眼珠一转,上前嘻嘻一笑,道:“小兄弟,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呢,把这位大叔绑起来呢?你看他眼圈红红的,多可怜呢?”
常有理呆头呆脑道:“谁让他欺负颜姑娘呢,我常有理是最讲理的人了。”
唐丫看了阚敢为一眼,心道:“谁让你做下这等事来,可不是活该吗?”眼下却又不能不救。心下盘算:“奇怪,常有理这个名,怎么恁熟呢?”忽道:“你可认识六公主。”
常有理一愣,瓮声瓮气道:“我怎么不认识,她是我爹的主子呢!”
颜苦之见她纠缠不清,没有好气道:“常大哥,不用理她。看她跟这匪徒眉来眼去的,不是好人。你天性淳朴,可不要上了当。”
唐丫心里有了个数,娇声笑道:“此言差矣。姑娘素未谋面,姑娘何以就知我不是好人。六格格的事,也是杜撰得出来的吗?常大哥,我且问你,令尊可是大唐文成公主带去,后是松赞王爷驾下龙虎二待卫之一的常存志吗?”见常有理呆呆地点头,笑道:“你还记得苏佳蓉,苏比蓉姐姝俩吗?”
常有理道:“怎么不记得,佳蓉姐姐对我最好了,小时候常带我。咦!你怎么会知道?”
唐丫笑嘻嘻道:“对哦!我就是你佳蓉姐姐啊!”其实苏佳蓉比唐丫长了五六岁,但常有理那算得了这些,当下喜道:“你就是佳蓉姐姐,我爹他好吗?”
唐丫心中一沉,随即脑筋一转,苦着脸道“不好。”
常有理呆呆道:“怎么,有人欺负他老人家了。”
唐丫一指他的鼻子,笑笑道:“你呀!怎么把爹给绑起来了。”
常有理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他——他是我爹!糟了,可是,我爹长得不太像这个样子啊!?”
唐丫道:“人是会变的。你看你都这么大了,和以前是不是不一样了。我呢,是不是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变了吧!你爹当然也会慢慢变老了。”
常有理看看阚敢为,道:“这么说,是真的了。”
唐丫道:“当然是真的了,蓉姐姐还会骗你吗?还不快给你爹松绑。”颜苦之在旁看得奇怪,但有不晓得是真是假,没有理由去害人家父子反目。
常有理苦着脸道:“我不敢,我刚才还打了他棍,我怕我爹不会饶了我的。”
唐丫道:“放心,有我在,爹不能揍你的。”
常有理心道:“这到是真的,每回爹嫌我笨,要揍我的时候,都是佳蓉姐替我求的情。”当下哆哆嗦嗦地要去给阚敢为松绑。颜苦之一直冷眼旁观,这时上前拦住他道:“小弟弟,你没有认错人吗?”
常有理道:“我看他们真的都很面熟,大约是错不了的。”颜苦之心道:“什么大约是错不了的,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怎么还会有认不出自己亲人的笨蛋呢?真是个傻小子。”
唐丫道:“当然不会错,你还记得不,有一回你偷摘御花园里的果子。让佳蓉给发现了。要不是我替你瞒着,遮着。就算是王爷不怪不罪,你爹也会把你打个半死不活的。你忘了你三岁时掐园子里的花,你爹怎么对你来着。那可是从大唐移植过来的花木,西域可是绝无仅有的。再不快松绑,你爹可要狠狠的罚你了。倒时我可不给你求饶。”
她愈说常有理愈是浑身打个哆嗦。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顿揍,再在还有伤疤留在身上。颜苦之见她说得有鼻有眼的,不好再拦着,只在旁边暗暗戒备着。
常有理替阚敢为松了绑,扑嗵一声,跪倒在地。阚敢为忙扶起常有理。看着老友的儿子长这么大,心中百感交集,唐丫也在一旁暗自叹息。
就在这时,飕的一声,孔卓儿落到场中,颜苦之喜道:“卓哥哥,你上哪去了?让我们好找。”
孔卓儿急道:“你没事吧,我刚才听螺声,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颜苦之摇摇头,道:“没事了。刚才这位大叔可能有什么误会,要对付我,后来让常大哥给制止了。”唐丫心中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转过身去。
孔卓儿看了看阚敢为,阚敢为别过头去。场中一时静了下来。常有理似乎又变聪明了起来。拽过孔卓儿道:“卓哥哥,你见见我爹。”
孔卓儿愕然地看了看阚敢为。把唐丫拽到一边,道:“常兄弟天性淳朴,你怎么可以欺骗他,让他管别人叫爹呢?你这样很不道德的,知道吗?”
唐丫嗔视了他半响,恚怒道:“你不用再理由责难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对,我是卑鄙,无耻,是个恶魔。你去找你的可人儿好了。”猛地一推孔卓儿。冲阚敢为道:“阚……常叔叔,我们走,不要在这儿讨人的嫌。”一转身,跑了开去。
阚敢为看看二人,轻轻一叹,拽着常有理走了。常有理不时地回头看看他,有些恋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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