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八百里洞庭之后,陈欢一路漂泊,以酒度日,整日里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已到了寒冬时节……
这时,江湖上都在传扬着玄天宫和天庭的世纪联姻:
一时之间,邹麒和朝阳公主的婚事也一度甚嚣尘上。
陈欢心中虽有千千结,不过,他和邹麒毕竟血浓于水,情谊深厚,值此新婚之际,又怎能置身事外?
眼看婚期将近,他跟着前去贺喜的玄门弟子,一路来到了乾清山……
时值隆冬,只见山间层林尽染,虽是寒风瑟瑟,但山门前却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由于不少门派、散修宾客早几天到来,玄天宫也提前在山下布置好了迎宾道人,一路上,都有人悉心引路!
上了清虚殿之后,又有一批迎宾道人专门引领,一一安排入玄天宫,可谓关怀备至。
陈欢孤身一人,百无聊赖,到了乾清山上,除了邹麒、姜虎之外,也没有什么亲密朋友:
于是,便想看看新郎!
来到了玄天宫大殿前,只见邹麒身穿一袭红妆,迎来送往,一脸堆笑,正和各个门派的掌门、前辈们见礼,忙得不亦乐乎。
陈欢心口一暖,原本想上前说些什么……
不过,在宫门前等了许久,依然不见他松闲一刻!
“毕竟是一派掌门,帝君女婿,修真界第一英雄,看来是没时间了……”
犹豫再三之后,他终于还是走下了山……
这时,路边的殿宇之中又传来了一阵阵清脆悦耳的丝竹之声:
想必,是乐师正在为明天的婚礼作彩排!
隐隐约约之间,陈欢头晕目眩,好像回想起了自己结婚时的样子!
然则,环顾四周,一切是如此陌生!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害怕!
满山的彩绸,灯笼几乎要让他窒息!
傍晚时分,陈欢逶迤下山,找到了姜虎,一路上,他暗暗担心,
“这丫头,想必不好受吧?!”
谁知道,隔着大老远,就听到她母夜叉似的声音了!
“大家手脚都麻利点哈,这些东西必须在入夜以前赶制出来!”
陈欢一脸好奇,三五步赶了过去,却见院中挤满了一大群姑娘:
只见她们有的在扎灯笼,有的剪喜字,还有的在弄彩绸……
忙得不可开交!
而姜虎则双手叉腰,精神抖擞,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姜虎吗?”
见状,陈欢不禁看呆了,喃喃自语道,
“莫非,世上真的有忘忧草吗?”
看见陈欢到来,姜虎不禁两眼瞪大,又惊又喜,
“哟,太好了,正愁人手不够呢!你们看,咱们杏林苑又来了个男帮手哦!”
哪知,有个女子上下打量着他,撇嘴一笑,说道,
“扎灯笼可是个细活儿,大男人粗手粗脚,他干得了吗?”
“阿青说的是!”
姜虎黛眉微皱,瞥眼看了看陈欢,稍稍思索之后,摇头说道,
“干这样的细活儿,还是得靠咱们女人,至于你么……就在边上待着吧!”
听得这话,所有姑娘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看着姜虎一副若无其事,忙于工作的样子,陈欢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忍不住问道,
“你还好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惊愕当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姜虎一翻白眼,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姐姐我吃得好,睡得好,一切都好,你别在我面前屎壳郎打喷嚏,满嘴喷粪!”
看她凶神恶煞,陈欢吓了一跳,苦笑道,
“好就好!那我走了!”
说着,转身就离开了小院。
没走出多远,姜虎却追了出来,脸色黯然,沉声问道,
“你呢?你……你还好吗?”
陈欢一愣,回过头来,只见姜虎定定地望着他,眼中噙满了泪水,低声说道,
“我听他们说起你的事了……你还好吧?!”
听得这话,陈欢浑身僵直,如鲠在喉,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我也挺好的!”
他顿了顿,问道,
“我有点好奇,那个你从小喊到大的‘小鱼儿’,到如今这个生硬的‘掌门’称呼,究竟是如何笑着改口的?!”
姜虎讪讪一笑,看着天边,沉吟着说道,
“不论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更何况,关心我们的人,都会希望我们过得快快乐乐的呀!”
她顿了顿,定定地看着陈欢,沉声说道,
“我想,她也会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
听得这话,陈欢鼻头一酸,泪如泉涌,扭头就狂奔出了杏林苑……
一路上,望着红通通的彩绸,喜气洋洋的灯笼,还有纷扰的人群,他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忽然之间,他已经不愿再,哪怕多停留片刻……
于是,正当三山五岳,各门各派的宾客纷至沓来之际,他却背道而驰,转身走下了山。
当陈欢落寞地走到了乾清山脚下,身后却传来了邹麒几近哽咽的声音,
“我的这一杯喜酒,真的让你这么难以下咽吗?”
听得这话,陈欢一怔,脚步踉跄,不过,他没有回头,只苦笑一声,说道,
“我……我只是受不了这样的喧哗热闹!”
邹麒默然无声,半晌才说道:“我听说她的事了……”
这一刹那,陈欢心中更是有如万箭穿心!
当即抬脚就往前走去,谁知,一向健步如飞的他,却在这个整齐划一的石阶前摔了一个趔趄,“噗通”一声跪在了半道上!
他咬咬牙,站起了身子,也不回头,苦笑道,
“说起来,咱们还真有些同病相怜,你和姜虎情投意合,却有缘无分,我和她心心相印,却已阴阳永隔……”
邹麒两眼微红,沉声说道,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
陈欢笑了笑,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既是木已成舟,无可改变,那就好好待她,也好好待她吧!”
邹麒点点头,沉声说道:“我或许明白你的意思!”
听得这话,陈欢嗤嗤笑了起来,说道,
“你还真是机敏过人!”
说着,心中却也升腾起无尽的羡慕,同时,也为自己失去的美好,倍感心痛!
这时,恰巧山上又传来了一阵阵乐师们此起彼伏的彩排声,他忍不住鼻头一酸,泪眼横流,哽咽着说道,
“虽然有些身不由己,但相比之下,她至少还在你身边,说来,你比我幸运……”
说着,他纵身一跃,驾驭龙魂,摇摇晃晃,只如一个喝醉酒的人,破空而去!
或许,陈欢只是觉得,这些地方并不属于自己……
唯有风华城,那熟悉的人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才能聊以慰藉!
哪知,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时隔许久,当他重回梦园河畔,这里却变了个样:
曾经翠绿的草地已经消失了一大半,上面竟然稀稀落落地建起了一排排的房屋,鳞次栉比!
河对岸同样也挖出了一条条深邃的沟壑,显然是在筑基建房!
“这……这是怎么回事!”
陈欢怅然若失,疾步赶了过去,这才注意到,正在施工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万剑门弟子在指挥调度!
原来,新近在此安家的,不是外人,正是万剑门汪家、夏家!
望着这一幕,他慨然说道,
“等到这里的住宅建设完毕,遗留在玉罗城中的老弱妇孺也会从昆仑山搬迁而来,陆陆续续住到这里!”
这一刻,陈欢心中百感交集……
沿岸走来,望着眼前这个沧海桑田的巨变,突然之间,他只觉得无所适从,心如刀割,
“看来,任何事,任何人,都在不断变化……”
这时,一阵阵寒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继续沿着下游走来,只见河边影影绰绰,有一对情侣在散步……
看他们谈笑风生,情意绵绵,陈欢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只如做贼一样,疾步往下游走去……
正是,岸上传来声声笑,几番江水几番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