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陈欢在小岛上住了下来!
一日三餐,莲藕鲜鱼,白日间纵览洞庭风光,到了夜里便潜心修炼剑法,偶尔和风云堂中的江湖豪客畅谈仙侠,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然而,他终究还是来找人的,这样的快活日子,头两天可能会兴致勃勃,到了五六天就会兴趣索然,熬到了第十天的时候,一切美酒佳肴、湖光山色也就索然无味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成了他和明月之间的枷锁、牢笼!
渐渐的,每一个呼吸都成了煎熬……
这一天傍晚,陈欢独自漫步在湖边,只见天际红霞翻卷,无比绚烂,水面上吹来一阵阵凉爽的晚风,摇起了连片的芦苇!
刹那间,半空里飞扬着雪白的芦花,隐约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明月的身影,只见她身穿一袭雪白的霓裳,身姿曼妙,星眸含笑,逶迤而来……
这一刹那,他心口一滞,惊喜欲狂,三五步赶了过去,然而,眼前只有映满晚霞的湖水……
冬天的夜晚,说来就来,很快,夜幕徐徐落了下来,伴着远方湖面上传来的一阵阵悲怆的水鸟声,他只得收起所有念想,再次回到那个几乎快要让他窒息的“囚笼”中。
关上窗户之后,他盘膝坐定,想要凝神修炼,但不知为什么,今夜却迟迟不能入境……
“我这是怎么了?”
自从入夜之后,他的心中总是起伏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他一再劝慰自己,这不过就是自己的心魔在作怪……
半夜,门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
陈欢一怔,虽然隔着老远,他还是立刻就分辨出来了,那是两个人:
脚步一轻一重,修为一高一低,其中就有无常真人,正是朝着自己的小院而来!
“看来,这是有明月的消息了!”
这一刻,他心口砰砰直跳,不禁惊喜欲狂,甚至不及穿上鞋子,紧忙开了房门,窜到了院子里……
果不其然,迷蒙的夜色之下,只见无常真人带着一位满头银发的妇人!
见状,他满心忐忑,呼吸一滞,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老人,激动地问道,
“真人,是不是……有明月的消息了!?!”
无常真人神色黯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他引见道,
“陈公子,这位老人是明月姑娘的老妈妈,刚刚从总坛赶到,她知晓明月姑娘的一切状况!”
说完,微微稽首,随即,转身离去。
老人满头白发,却是神采奕奕,身体健朗。
她眯眼细瞧着陈欢,最后,看他赤脚迎客,不禁慨然长叹,说道,
“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哪,看来,郡主果然没有看走眼!我猜,你就是郡主口中的陈欢,陈公子吧?!”
陈欢心口一热,连连点头,急切地说道,
“正是在下,敢问前辈,明月现今身在何处,身体是否已经无恙?!”
老人看了看他,没有说话,抬起腿来,径直走进了房中,见状,陈欢迫不及待,赶忙尾随其后,继续追问了起来,
“前辈,明月的身体恢复了吗?”
这时,老人回过头来,定定地望着他,说道,
“郡主已经走了!”
听得这话,陈欢一怔,浑身一颤,头脑一片空白,颤声问道,
“走?走哪儿了?”
老人长叹一声,沉声说道,
“郡主被送到魔镜先生手中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等我赶到,她甚至都不怎么能说话了!临终之时,她嘴里还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这一刻,陈欢突然只觉得天旋地转,惨然一笑,摇头说道,
“不!不会的……”
听着老人口若悬河的说辞,他更是怒不可遏,一把推倒了身边的桌子,愤而怒斥道,
“不!她不会死的!骗子,你是个骗子!你是黎亦龙请来的骗子,我不会相信你……”
看着几乎已经发狂的陈欢,老人波澜不惊,面无表情,继续说道,
“郡主早就跟我说过,公子是个容易激动的人,因此,她临走之时,还特意嘱咐过我,如果有一天面对你时,让我不要因为你的狂暴举动而害怕……”
听得这话,陈欢两眼通红,哈哈大笑,说道,
“黎亦龙不愧是一代圣王,果然慧眼如炬,竟然把我的脾气拿捏得一清二楚!”
见状,老人两眼微红,颤颤巍巍,从袖子里取出了红通通的红玉项链,沉声说道,
“对这一件东西,公子想必不会陌生吧?”
甫一看见老人手中的项链,陈欢心底一冷,一把将其夺了过来!
望着玉坠上明月当空,击掌盟誓的熟悉雕刻,他顿时浑身浑身僵直,泪眼横流,失声大叫道,
“这是明月的红玉项链,你从何处得来?!”
老人苦笑一声,说道,
“不瞒公子,老身姓吴,是郡主的老妈妈!”
“自从老夫人出事以后,就一直由我来照顾着郡主,她也亲切地喊我吴妈妈,我们虽无血缘关系,却情如母女,有些时候,她甚至还会跟我说一些难以启齿的儿女心事!”
她顿了顿,一脸慈祥,柔声说道,
“比如,你们在客栈之中的生死别离,不冻泉畔的击掌盟誓……”
听得这话,陈欢一怔,躬身致歉,继续追问道,
“敢问前辈,那明月她……明月她真的……”
吴妈妈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郡主临终之时,手里紧紧握着这件项链,她虽然气息奄奄,却仍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嘱咐我,让我告诉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一刻,陈欢只如万箭穿心,泪如泉涌,失声说道,
“既是如此,还请前辈代为领路,让我前去祭拜……”
吴妈妈一愣,立刻制止了他,说道,
“公子情深义重,郡主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宽慰!”
“不过,郡主身份尤其特殊,她不仅仅是郡主,还是游龙宫的黑莲圣母,按照规矩,她的遗体不能入土,只能放入圣坟之中,谁也不能观瞻!”
说到这里,饶是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禁也老泪纵横,慨然长叹,
“郡主这辈子,过得太苦了,或许,进入了圣坟之后,才会得以稍稍清闲些吧!”
说完,她拍了拍陈欢的肩头,徐徐走了出去。
死……
陈欢很少真正体会过这个字的含义,甚至直面死亡的时候,他也不曾有这种恐慌!
然而此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摩挲着手中这条红玉项链,他却开始害怕这个字眼……
天蒙蒙亮,陈欢拖着倦怠的步伐,一步步离开了沙洲小院,形同枯槁一般走出了云梦山庄……
这时,身后却若即若离地跟来了一个道人!
陈欢嗤嗤笑了起来,头也不回地问道,
“等了这么多天,一定把你憋坏了吧?!”
“不错!”
听得这话,那人一声厉喝,当下也不再躲躲藏藏,一个翻身,落在了他的跟前,冷然说道,
“这些天来,沐监司一直在苦口相劝,说来者是客,无缘无故对你动用刀剑过于无礼!”
“如今,你既然走出了风云堂,咱俩就手底下见个真章,看看是你少年剑圣技高一筹,还是我南天一剑略占上风,不论谁胜谁败,亦或是谁生谁死,也无关风云堂的声誉了!”
陈欢眉头微皱,瞥了他一眼,说道,
“我不是陪练,没功夫伺候你……”
说着,便懒洋洋地走向了岸边。
听得这话,叶叔离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眉头一皱,愤而怒斥道,
“这可由不得你!”
话音刚落,铿然一声,宝剑出鞘,当即身如飞燕,纵身跃起,剑尖轻划,当空袭来!
陈欢心中苦闷,根本打不起半点精神,不过,既然刀架在了脖子上,岂有坐以待毙之理?
更何况,这个叶南天可还是当初攻入万剑门的仇敌?
“正好,收拾收拾你!”
然则,南天一剑,绝非浪得虚名!
当陈欢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南天的剑尖已经逼近头顶:
“糟糕!”
他暗暗叫苦,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情急之下,心神交融,龙魂漫卷,后发先至,反手数剑,无影而至!
哪知,却见叶南天点到为止,立刻收手!
道袍飘飘,眨眼之间,就落在了湖面上……
只见他脚踏清波,手握长剑,白衣飘飞,宛似仙去……
这时,陈欢才反应过来,叶南天刚才那一记突袭,只不过是为了逼他出手:
确实,以他南天一剑的赫赫威名,也绝不至于出手偷袭!
正所谓美人易得,对手难寻!
这一刻,望着叶南天这般飘渺无影的身法,陈欢不禁也心向往之,当即默运真气,踏浪而前,与此同时,内外并蓄,无影剑法纷至沓来……
于是,两个人就在湖面上缠斗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