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陈林的手机响了,铃声急促。
“陈林,你赶紧去工地上看看,老许的家人在工地前拉了横幅,我不方便出面,你快去把他们劝走,不要影响正常开工”。挂掉工头的电话,陈林在黑暗中穿上衣服。工头今天上午已经在警察局和秦凤有过交涉,也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宿,说好第二天再商讨赔偿事宜。来这一出,也是想多赔点钱吧。
对面床的王浩迷糊中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老许的事?要不要我和你去?”
“没事,他的家人到了,我去安顿一下”。
陈林走后,工棚里又重新安静下来。这样的安静显得尤为异常,平日的工棚里,经过一天的劳累后,此时应该是鼾声四起,一浪高过一浪,今夜却静得连周边农田的蛙叫都能听清。
陈林骑上老旧的自行车,抄近路走小道,二十分钟就到了工地。远远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这是祭祀专用的香。借着工地门口值班室的灯光,陈林看到沿路插满了点燃的香蜡,洒满了土黄色的冥纸。
看到有人来,坐在地上昏昏欲睡的十几个人猛地站起来,拉起手里的白色横幅,上面写着黑色的大字“吃人工地,夺人性命,还家属一个公道”。几分钟前还安静的工地开始响起了震天的嚎哭。
“老许死得太惨了,你们一定要还我一个公道啊”,陈林的手臂突然被拉住,只见一个满身肥肉的妇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老许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陈林这才听出女子正是老许的妻子秦凤。该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左右。塞在黑色连衣裙里的身体,肚子上勒出了三个肉圈。秦凤的力气很大,拽得陈林手臂生疼。
“我不是领导,我也不是老板,我是老许的工友,你们这样闹是没用的,老许又没签合同,你们这样只会越弄越麻烦”。
听到是工友,众人的哭声一下止住了。
许凌风和许静从背后走上来,看到来者是陈林,露出不耐的神色。
“你来干什么?叫你们老板来。别以为不出面就可以,我们已经请了记者,一定要曝光他。”许凌风大声说道。
陈林摇摇头,“你们要是真想曝光,就不会大半夜来闹了,你们都是文化人,也知道老许是临时工,没有合同,你们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多点赔偿款。”
见到目的被拆穿,许凌风突然目露凶光,似是要挽袖子和陈林干上一架。
许静慌忙把他拦下,“你是陈林吧,常听我爸提起你,说你们关系特别好,你常照顾他,我们很感激你。我哥也是伤心过度,说话过分了。我爸是我家的顶梁柱,他这一走,我们的生活都打乱了,你应该是你们老板安排来的吧,那麻烦你给你们老板说说,只要他们有诚意,我们也愿意和解。”
不愧是老师,说起话来也是滴水不漏,陈林心里却在嘀咕“你和你哥都比我大,三四十岁的人了,还好意思说一个老头子是你家顶梁柱,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