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销魂殿 > 正文 第49章未成云雨巫山晓
    胡砂沉默地看着他,仿佛直到现在才真正地,第一次好好打量他。()请牢记我们的 网址..
    依然是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不笑的时候尤带三分笑意,真正笑了却让人心里发凉。唇角微微朝上勾,会让人产生一种他很温柔的错觉,倘若仔细去看,他眼中只有凉薄与讥诮。
    而如今,她到底是看出来了,隐藏在那凉薄后的疲惫与扭曲。
    凤仪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不由失笑:“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胡砂又看了他一会,才低声道:“你一直是这样吗夜不能寐,每夜都到那个地方与妖兽厮杀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师父”
    凤仪敛去笑容,面无表情地下床,冷道:“问这些做什么,我为何要告诉芳准他能帮得上什么”
    胡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轻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青灵真君做的吧,你我既然都是被他拉到这里,这件事你应当告诉我。”
    凤仪冷笑了起来:“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能帮忙厮杀妖兽,还是能阻止夜夜离魂你这种小女孩儿,脑子里想的只有男女之情,我便说了,你会放在心上么”
    胡砂没有被激怒,只淡淡说道:“那你现在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请你说给我听。”
    凤仪摇了,转身走到门爆将大门推开,冰凉的海风一下子灌进来,将帐子吹得摇曳飞扬。
    “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如今你也和我落得同样下场,大家一起倒霉,我心里倒比先前舒坦些。”
    胡砂见他要赚不由急道:“二师兄”
    她是本能地将这三个字喊出了口,叫完忽然便有点后悔了。他哪里还算得上是她二师兄
    凤仪回头朝她讥诮地笑了笑,道:“现在再来与我套近乎,是不是迟了”
    胡砂抿住唇,目中微有怒色。
    凤仪看着她,忽然叹了一声,说道:“不听话的凡人,自然要惩罚。我十七岁入了清远拜师,只过了短短十年的幸福日子。胡砂,那时候我和你是一样的,对什么都毫无防备,以为师父就是天,可以护我一生。然而这世上谁又真能照顾别人一生一世。四十五年我已经有四十五年没有安心睡过一觉了。那是什么样的滋味,你很快也会尝到,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说些漂亮的大话。”
    他抬脚走了出去,一面感慨:“胡砂,好好记着做梦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你以后再也体会不到了。”
    冰冷的海风擦过她的脸庞,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想到他说四十五年不能睡觉,甚至忘了做梦是什么,心中居然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天还黑着,夜还深,可她却再也不敢闭眼,只怕一闭上眼,就要回到那个荒原里,一个人与那群怎么也杀不完的妖兽厮杀。
    有那么一个瞬间,困到了极致却又不能睡,只能用牙使劲咬嘴唇,用剧痛赶跑瞌睡虫。她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愤怒,不知是气什么。
    想到凤仪种种可恶疯狂的举止,真恨不得让他死在自己手上。再想到他眼里的疲惫,却又难受之极。
    午后日光极好,撒在窗前案上,暖洋洋的。
    凤仪靠在窗前看书,宽大的袖子一直拖曳到地上。自从那晚之后,不紧不慢的人就变成了他,似乎再也不急着要水琉琴了,又好像对这个东西势在必得,成日悠哉悠哉的忍不住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胡砂已经累得快要出现幻觉,两眼红得像兔子。
    十天了,她只要稍不注意阖眼打盹,下一刻就是站立在荒原上与一群妖兽厮杀。杀到后来,她已经麻木,哪怕是回到现实中,都觉得纳血腥气缠绕在周身。
    疲惫像沉重的包袱,越加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极度折磨。
    她觉得自己所有精神所有重量都压在脑中一根弦上,岌岌可危,稍稍一点极轻微的刺激都让她有发疯的冲动。
    凤仪忽然合上书本,回头笑道:“胡砂,还记得你刚去清远那会,喜欢一个人躲在杏花林里唱歌吗最常唱的那首叫什么名字,怪好听的,如今再唱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他适意的,故意来撩拨她。
    胡砂按捺不住暴躁的脾气,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气力来,狠狠地将枕头砸过去,厉声道:“你去死快去死怎么还不死”
    因为没睡觉,枕头根本抛不远,扑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凤仪像是没见到她发疯似的,歪着脑袋还在回想:“我记得歌词里有什么满怀离恨,故人何处也。听着耳熟,是谁的词”
    胡砂觉得脑中那根弦再也撑不住,噌地一下断了。她痛苦地捧住脑袋,浑身发抖,带着哭腔喃喃道:“我不行了忍不住了我要睡一会,就睡一会儿”
    凤仪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抱住,下巴抵在她发抖的头顶,轻声道:“好,你睡吧。二师兄陪你一起。”
    胡砂没命地挣扎着,她真的要疯了,恨不能把眼前这人撕烂。
    她张口就骂,自己也不知骂的什么,无数恶毒的诅咒从她口中滔滔不绝地钻出来,有些简直刻薄之极。
    凤仪面不改色,只是紧紧抱着她,安抚地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像哄一个哭闹的小孩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是冷静下来了,疲惫地揉着额角,声音沙哑:“放开我。”
    他没有放开,用手指扒梳着她背后的长发,轻道:“好些了么”
    她没有力气挣扎,但僵硬的身体很明显地告诉他:她非常厌恶这样。
    “小胡砂,”凤仪不以为意地笑,“我想起你以前常唱的歌了,那个调子很熟悉,如今我才想起是什么。”
    胡砂脸色阴沉地抬头,冷道:“我不想听。”
    他像是没听见,合上双目,轻轻吟唱:
    骑马踏红尘,长安重到。
    人面依然似花好。
    旧欢才展,又被新愁分了。
    未成梦,巫山晓。
    千里断肠,关山古道。
    回首高城似天杳。
    满怀离恨,付与落花啼鸟。
    故人何处也
    青春老。
    这是当时胡砂无聊时常唱的曲子,她不过是怕自己忘了家乡,怕自己再也回不去,所以总是唱些伤感的词。到了今日让她再唱,兴许大半的词与调子都记不住。
    他却记得。
    胡砂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里面一跳一跳的疼。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想狠狠地挖苦他,嘲笑他,像他以前伤害过她一样,把他的自尊放在地上践踏。
    她冷冷说道:“不要玩这些花样了,我不会把水琉琴给你的。”
    凤仪猛然抬头,眼中似是有怒意在凝聚。他的神情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隐约还带着一丝难堪,一份失落。
    “你这样看我”他低声问。
    胡砂奋力推开他,厉声道:“你以为起初你靠近我就是为了水琉琴为了它你连师父都杀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都使出来没必要在这里软磨硬泡,这样只会让我更唾弃你为了一尊水琉琴,你连做人的里子都不要了”
    凤仪脸色极难看,隔了一会,忽然喃喃道:“胡砂胡砂你的心里当真从来也”
    从来也没喜欢过他,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心动,甚至只有一瞬间,也没把他稍稍放在心上过
    没能问出口。
    她却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带着蔑然与鄙夷地,低声道:“还在装我从来也没喜欢过你你在我心里,只是一个卑劣又自作聪明的混账而已”
    他又感到一种暴躁,纷杂缭乱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抓住,纠结了他的内脏,隐隐作痛。
    是他不对,总要忍不住对她好些,其实是应当把她毁掉。真要从她身上拿水琉琴,他有几千种令她生不如死的法子。
    从一开始,她心里就只有芳准一人,无论他对她多么好,她也不曾看他一眼。是的,他曾想过,要引诱这单纯的姑娘,她是那么好骗,他以为手到擒来,
    到头来他输得太惨。
    连疼痛也是羞于启齿的。
    起初只是满脑子想着要怎样讨她欢心,后来怎么就变成真正要令她欢喜。
    那样一双漆黑的眼,倘若它们真正凝视自己,含羞带怯,会是何等模样
    倘若真真正正能拥她入怀,令她期待而悸动,又会是怎样的喜悦
    他的手指伸出去,触摸到的只有她的厌恶与抗拒,那个曾经跟在身后笑吟吟叫着二师兄的小姑娘,被谁摧毁谁把她变得这样美
    凤仪忽然动了一下,说:“哎,胡砂”像叹息似的。
    跟着他一把将她按倒在,充满了杀意与怒气,像是要把她撕成碎片一样。
    她在挣扎,她在反抗,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用锐利的爪牙伤害他。
    可她真正伤害到的,是他腔子里一颗冰冷的心。刚刚虔诚满怀地露出些许脆弱的地方,立即就为她得血肉模糊。
    凤仪近乎暴戾地压住她挥舞反抗的双手,另一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像是要把它折断似的,立即听见她痛楚的抽气声。
    他想狠狠伤害她,报复回来,最好伤的她体无完肤,再也无法用那种轻蔑的神情来对待他才好。
    她纤细的骨骼在手下发出几乎要碎裂的声音,也可能是他的错觉,碎裂的只是他心里某个东西罢了。
    某个他曾经轻视,以为势在必得的东西。
    卡住脖子的手不知何时放轻了,渐渐下滑,带着一丝,掠过她身体的轮廓,将她紧紧抱住,像是要找一个安抚。
    胡砂已是半晕半死,神智不太清楚,恍惚间眼角扫过窗台,只见一抹残阳如血,像极了他眼底的那种暴动阴郁。
    他用力抱着她的身体,把脸贴在她冰冷的脸颊上,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全部投入去她身体里一样。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最后任由它们蔓延到口爆变成破碎的声音。
    她不是他的,从来也不是。
    单是认识到这个他从不承认的事实,便觉得痛彻心扉,似是不能呼吸,眼里辣的不行,化成大串水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得不到她,摧毁不了她。那么要摧毁的只有他自己。
    凤仪转头吻着她冰凉的耳垂,心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贴着她柔腻起伏的身体,那里面像是藏了一团火,比御火笛唤出的火焰还要猛烈千倍的炽焰。
    他的手腕有些发抖,顺着她的胳膊摩挲上去。
    她身上那件牙白的衫子早已碎的碎裂的裂,七零八落地挂在身上,因着方才被他掐住喉咙,全身脱力,半晕半醒地,恍恍惚惚。
    他眼中有火在烧,还有大颗的泪水挂在睫毛上。忽然一颤,那颗眼泪掉在了她唇上,摇摇晃晃。
    他捧住她的脸,低头轻轻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