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里外,一道人影凭空跌落地面。
“咳咳~”洛离将侵入身体的部分黑潮咳出,然后强忍住身体与灵魂的剧痛,指尖插入眉心一寸,用力一拉扯。
撕拉~,又一道藕断丝连的小型黑潮洒落在地上。
黑潮仿佛拥有意识,合并之后,扭动着向一旁将近虚无的灵魂靠近。
看到这一幕,为防多生变故,洛离以眉心血凭空画符,符成,随后一簇幽蓝的火焰顿时从黑潮的身上冒起。
火焰炽烈如大日之火,又冰寒宛若万年之冰。一冷一热,交相辉映,却又互相排斥,让这火焰的,威力达到了极致。
不多时,黑潮冻结成冰,然后升华消失,一丝一毫都不复存在。
确认黑潮完全消失,洛离又以眉心血暂且画了一道养魂符,收纳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灵魂,并将自身部分阳气渡入稳固她的魂体。
虽然黑潮的攻击目标是自己,但仍有部分余波轰击到她身上,一个未曾修行的凡人灵魂,如果不是跟黑潮之间存在某种神秘联系,可能早就魂飞魄散了。
做完这一切后,来不及布置守护阵法,洛离就昏沉沉地躺在地上……
……
浑身酸痛无比,身体无法动弹……这是洛离意识苏醒之后的最初感受。
脑子浑浑噩噩的,思维也不太敏锐,仅有的思绪也被浑身上下好似针刺一般的疼痛感所充斥,就像现实世界的身体一样,五劳七伤……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甚至连对外界的感觉都十分模糊,只是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痛苦。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种折磨人的痛觉终于逐渐退去。
轻松了一小会之后,洛离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身下的触感坚硬冰凉又比较平整,绝对不是躺在地面上,反倒是像躺在玉石上,周围的气温有些低,时不时还有轻微的冷风吹过。
——这是哪?我为什在这……
“醒来了,喝完热茶吧!”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传来。
似乎是个老年人……洛离感到有人托起他的头,一碗温热的灵茶递到他嘴角边。
“老道今日照例入城打酒,发现你躺在城外十几里外。”穿着破旧道袍的白胡子老头捻着胡子说道,“你身体上的伤不是很严重,老道为你抓几副药就行,可是你灵魂上的创伤老道就无能为力了。”
“多谢道长,日后必有所报。”
“报答就不必了,老道所作所为只求无愧于心,救人也是老道的一种修行。”
老道长转过话题,问道:“不知你是因何受伤?”
老道士也是十分诧异,这么年轻的筑基修士,可不多见,他修炼了这么久仍处于筑基阶段。而且这方圆百里他可是十分熟悉,完全没有可以重创筑基修士的妖魔鬼怪,不然他怎么会选择在这破道观上清修。
洛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道长是否清楚扬州城中的明府?”
“明家?扬州城唯一的修真世家?那当然知道。”老道有些狐疑道:“你这一身伤跟明家有关?”
不可能,明家说的好听是修真世家,可实际上还不是沾了他家大公子拜入宗门的光,府上最多只有凝气修士。
老道士一脸的不信,可洛离的回答颠覆了他心中所想。
“明家已经不存在了。”洛离平淡说道,“明家二小姐,明嘉镜干的,现在扬州城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怎么可能!一个月前,老道还见过明家二小姐,人美心善,更何况,一个未曾修行的凡人怎么做得到。”老道捻着几根断胡须,不可置信道。
“是真的,或者说是占据了明家二小姐身体的那个怪物做的。”洛离选择性地说出部分事实。
感觉身体部分伤势恢复,四肢重新有了知觉,洛离勉强从怀里掏出快要破碎的养魂符,递给老道士:“道长,这里面装着真正的明家二小姐的魂魄,请你妥善保管。”
“没问题。”老道士稳妥接过养魂符,向其中渡入法力维持正常形态。
“你先养伤,老道就不打扰了。”老道士收好养魂符,就离开破道观,一方面是采摘药材熬制伤药,另一方面准备进城探查事情的真相,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
老道士离开后,洛离费力盘坐着,心神汇聚,意念带动灵气运转全身,伸手在眉心伤口一抹,开口以敕令辅助疗伤。
“引真火现身。”
双手往外一引,就有一缕内里金赤,外表湛蓝的火焰被引到丹田的几个孔洞边缘,在这一刻,丹田一阵刺痛,洛离还是觉得不宜多引,遂念头一动心神削减一丝,于是那一缕明晃晃的火焰变成了一缕细小的火舌。
“这下差不多了!”
那一缕真火如同针线般缝补着漏气的丹田,顺带着净化体内残留的黑潮杂质。
灵气也随之入膻中、上璇玑、过天突、至承浆……随着洛离的心神引流而上,一瞬间就冲到天灵,温养略微撕裂的灵魂。
“最近思绪太混乱了。”粗略治疗创伤后,洛离反思近来的反常行为。
似乎是融合太多灵魂碎片的缘故,他现在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他依稀记得最初的自己,不喜不悲不嗔不怒,万物枯荣,生死轮回,均不在意。
融合过多的灵魂碎片后,他逐渐拥有常人的悲欢喜乐,但永无止境的转世终归让他麻木面对生死离合。
直到降临现实世界,能够拥有一个稳定的“住所”,他才再一次拥有正常人的情感。假如没有来到现实世界,或许他会一直麻木,直到自己能够自由控制转世为止。
最初的他,就像一张白纸,而融合的灵魂碎片,就如诸多涂抹到白纸上的色彩,让白纸变得五彩斑斓,可同时也污染了白纸。
——我是谁?
——我从哪来?
——我要到哪去?
洛离眼神迷离,像是看着墙洞外的天空,又好似在看着无穷的时空,同时脑海中闪烁混合着几十上百辈子的记忆。
这种心绪的变化带起一种奇特的道蕴,隐与洛离气机相合,使破道观周围都变得恍惚浩渺,仿佛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又仿佛真正同天地融合。
那是什么?
无我非我中,洛离感应到无法描述的不可名状。
祂盘踞于命运长河,横贯无穷虚空,横亘无尽宇宙,由无数段不同人生的生命轨迹与命运之线互相勾连构成的。
只是一眼,他的灵魂仿佛被同化,正逐渐与祂的其中一个身影融为一体,没有感觉,没有了爱,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呼吸只不过是摆动的时钟。
【一旦踏出此步,汝将不可再为人类!】
洛离的主体意识被震醒,本应该被同化的他露出一个决然的微笑,那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单纯的不愿意情感归于虚无,不愿意人格损毁,不愿意就此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个有着自己记忆的祂。
他不想要就这么样被祂同化,而是要以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意志,去拥抱释放绝对的自我。
仿佛有了一个稳定的锚点,多个世界的灵魂碎片自此真正的融合一体,灵魂深处凝聚一个虚幻的青色果实,镇守一切。
一个新生的灵魂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呐喊:“吾名洛离!”
话音落下后,一切景象都转瞬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可洛离十分清楚,假如没有那冥冥中的恢宏道鸣,或许最终他,洛离将永远消失。
洛离虽然不是他最初的名字,但现在这就是他的本名,烙印在灵魂核心的真名。
先前的无数世界,他一向是以原身名字自称,但自即日起,他便是洛离,永远不变的洛离。
过去种种,烟消云散,此后不问前尘,只求现在!
……
经此一番经历,洛离这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只是自己,不再受过去记忆枷锁束缚。
这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大收获!
至于轮回者,气运之子以及明家二小姐,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致,完全弄清楚自身的变化才是首要之事。
还未等洛离收回心神,一声惨叫从道观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