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布莱尔应了声，安妮讶然：
“好什么好？你难道不应该说，你不会……不会死，什么的吗？”
“没有人不会死。而且——这里，好痛。”
布莱尔将手放在心脏位置，略微蹙眉，洁白的镜湖出现波纹：
“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我对自己的命运有冥冥的感应……仿佛我终将落到‘不得好死’的下场……如果那一天到了，我的眼睛会留给你。”
不得好死？
安妮看向布莱尔的眼睛，空空荡荡的；她将手按在布莱尔的肋骨上，隔着单薄的背心感受心跳声，安妮道：
“被维利尔踢了一脚，疼吗？”
“一点点。”
“还真是一点点，和你脑容量一样大的一点点。”
摸索了一下，没有感觉到骨头断裂或者肌肉拉伤，布莱尔的骑士等级差不多有黄金骑士级别，年仅十四岁的黄金骑士？
这让安妮心里对布莱尔的身份大致有了判断；她是莫尔家族的话语人，关于贵族的秘密知道的要比寻常人多得多，关于王的秘密，也知道的更加详尽。
安妮不知道面对那双洁白的眼眸，自己能不能狠心，依照“王嘱”用铁锤敲开布莱尔的脑壳，看脑浆到底是混浊的还是依旧洁白的；再然后，按照两人的约定将那对眼眸挖出来，当真做成标本……
第三十八任青铜王么？
这就是，青鸟元帅的真正死因吗？
※※※※
“这里是你的房间。”
安妮带着布莱尔乘坐小船登上战舰，在那些水手和士兵异样的眸光中，亲密无间前进，丝毫不顾及沿途流言蜚语。反正说话的人也许见不到七天以后的太阳，安妮.莫尔不需要在意将死之人的目光。
两人穿过钢铁通道，乘达铁索电梯，而后在一扇洛可可风格样式的门扉面前站定；繁复的花纹堆积成弧形，下方开出十字造型的玫瑰花窗，两侧各自是倾听民愿的神灵，与手持人手撕咬的恶魔；再往外围走便是一整面墙，贝壳和小石子装饰其上，呈现“伊甸园”主题的壁画和雕塑。
安妮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巨大的殿堂，修在战舰内部的殿堂。
抬头看，穹顶中有三十七位王者雕塑，大理石塑造的洁白身体，藏匿在白云与蔷薇之中；贝壳和海洋生物做点缀，分布如星月，美不胜收。
“上面是历代青铜王的雕像。跟我过来，你住在这里。”
布莱尔跟着安妮在大殿内穿梭，忽然在一位王者的雕塑下站立——那位王者身材消瘦，看起来略显单薄；王者手持圆盾与长枪，两者交叉将自己完全藏匿在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身体周围盛开着蔷薇，一簇一簇，花枝招展；
王者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悲伤而苍凉；他的指节穷劲有力，死死捏住圆盾与长枪，可是，却总有一缕“有心无力”的意味从王者的孤眼中流出。
“那是第三十七任青铜王，博格.帕特里克。”
安妮也仰头看着博格的雕像，略感兴趣看向身边的少年：
“你见过他？”
“没有……只是感觉，他很孤独。而那份孤独，从他的眼睛当中……”
布莱尔别过脑袋，看向旁边，说道：
“就好像是阳光照耀出来，他的孤独很温柔，可以滋润万物。”
大殿的护壁上，有黄红蓝三色的电线往远处延伸，每隔二十米左右会出现一根长柱；柱上离地五米高的地方，有一位天使雕塑手提着天平，秤盘上的一边放着砝码，一边放着散发柔和光芒的萤火虫。
萤火虫四处游走，光芒撒下去，扑朔迷离，照亮了在底下站立的一位少女。
她身着洁白的双层百褶裙，腰间系了枚蝴蝶结。上身是蕾丝领口的白色衬衣，边缘绣着珍珠点缀；身上裹了件暖红色的针织外衣，下摆与裙角一起飞扬，颇有蝴蝶精灵走出森林的雀跃感。
“温柔的孤独？说的真好。”
少女茶绿色的眼眸追随着萤火虫落在了布莱尔身上，发现后者也正看着自己，略微脸红，连忙躲在了长柱后面。
于是红色的衣角占据了那双洁白色的眼眸。
“看什么看？那是我妹妹，温妮.莫尔。”
安妮踢了一脚布莱尔，没太用力，所以布莱尔与墙壁发出“砰”的一声过后，很快就从地面爬了起来。身体不算太痛，比维利尔那一脚好多了。
布莱尔旁边是一扇厚实的红杉木门，他站在木门旁边，有些好笑又对自己“为什么是好笑而不是好气”的态度，而觉得生气。
“你踢我做什么？”
“因为你眼睛太干净了。我妹妹这样可爱，你眼神太干净反而是对淑女的侮辱。”
“我……”
“你什么你？旁边就是你的房间，自己滚进去。”
一提到妹妹温妮的事情，安妮就显得有点激动。完全忘记了贵族的礼仪，将布莱尔晾在一边，牵着温妮的手追逐萤火虫往大殿更深的地方钻去，她们似乎也住在这里。
远远的，布莱尔还听见温妮的声音问：
“姐姐，那是谁？姐姐的男朋友？那查理叔叔呢？姐姐不喜欢老查理了？”
“胡说！”
布莱尔摇摇头，转身看向颇为厚实的门扉，双手鼓足力气盖在上面打算推开时，力气用得反而是轻飘飘的，门自己便推开了。
“你好，新室友。”
门之内，一双深褐色的眼膜睁开，居高临下，俯视着布莱尔.劳伦斯。
“我是维利尔.佛耶，之前见过面的。”
维利尔像是似乎不记得先前的纠纷，不记得自己踹了一脚布莱尔砸穿了三道石墙。
他身着背心裤衩，十分随便的服饰。脸上堆着和蔼阳光的笑容，为布莱尔介绍房间内的另外一名室友：
“班森，班森，出来接活儿了……那个少年叫做班森.尤利塞斯。平时堆着一副臭脸表情，其实人蛮不错的……
班森，唱个歌听听？”
在书桌前天读书做笔记的高冷少年，毫不犹豫拒绝：
“维利尔，我可以借你钱，让你看看脑科。”
冷漠的班森想了想，带着旋转椅转身，身着黑白燕尾礼服，胸前挂着三串金色的装饰长链，高贵冷漠的班森淡淡阖眸，看向布莱尔：
“新兵，你的名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