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赛冲出车站,却寻不见售货员口中那两人的踪迹。
他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忙与郝厉联系。对方的语气虽然也很着急,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可靠感让他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在郝厉寻找解决之道的同时,边赛也不想闲下来。他以车站为圆心,向外辐射搜索范围,寄希望于那两人并未走远。
由于地处市郊,周边大部分区域仍为土路。在一堆重重叠叠的鞋印中,边赛找到几道细长的轱辘印。这些印记较浅,稍不留神便会忽略。
他推测,这是行李箱的万向轮被拖拽时留下的痕迹,而目击者称带走秦崀的人也携带着一个超大号行李箱。
于是边赛毫不犹豫,朝轱辘印前进的方向一路狂奔。
果不其然,他找到了那个人。只见对方艰难地拖动大箱子,表明里面装有重物,而正前方是一条宽阔的河流。
“你在干什么?!”边赛大喝一声。
那人顿时闻声逃跑,快到边赛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边赛也顾不得落荒而逃的人,他径直冲向被落下的行李箱。打开一看,他要找的对象果然蜷缩其中。
秦崀四目紧闭,像睡着似的,却怎么也叫不醒。
边赛又叫唤几声,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似有液体自上而下滑过他的脸庞,从下巴处滴落在地。
他微微低头,瞧见不断下坠的水滴在土地上开出红色的小花。而下一秒,他便躺在这些“红花”之上。
再之后的记忆断断续续,边赛仰面看到一个男人跨过他的身体,戴手套的右手上提着一块淌血的砖头。
那人先把砖头扔进水里,然后将行李箱的拉链重新拉好,连同里面的人一起沉箱至河底。
随后他又走向这边,那张狰狞扭曲的笑脸让边赛觉得颇为眼熟,但钝痛的大脑却迟迟给不出反应。
“虽然我与你本无冤无仇,但谁让你是秦崀的朋友。”
落水时,边赛的身体激起巨大的水花,仿佛生命发出的最后一声挣扎。
☆★
辛苏晨脱掉手套,将它们藏好。
虽然计划出现小插曲,但大致按照他的预想完成。
一个人是杀,两个人也是杀。一旦开了杀戒,人数便不成为问题。
辛苏晨舍不得离开行凶现场,大仇得报的快感刺激着全身细胞,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鲜活。
或许自己早该这么做,若是早点除掉秦崀这个障碍,郝厉就不会和他分手,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身败名裂的下场。
只是没想到秦崀竟然如此好骗,一旦提到郝厉的名字,对方就放松警惕,对自己编造的那些低级谎言深信不疑。
可一想到这点,辛苏晨又不由自主嫉妒起来,妄想重新捞起行李箱,然后将对方再杀一遍。
刹那间,他的幻觉成为现实……行李箱当真浮出水面!
与箱子一同现身的,还有一条巨蟒。
“河、河怪?!”
粗如孩童手臂的蛇信子直逼眼前,辛苏晨吓得尿裤子,双腿难以动弹。
在巨蟒声嘶力竭的音波攻势下,他彻底昏厥过去。
★☆
秦崀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睁眼便对上两张如释重负的脸。
喜极而泣的郝厉借着找医生的由头出去擦眼泪,边赛则故意摆出嫌弃的嘴脸。
“你妈没告诉过你,千万别吃仇人给的东西吗?”
“……是我大意了。”秦崀后知后觉明白那瓶水有问题。“你的头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救你,硬挨那混蛋一板砖。”
看到对方骤然紧张的神态,边赛又得意笑道:“幸亏老子皮糙肉厚,不像你这般弱不禁风。”
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除了出血量多一点,伤口竟是一张创口贴便能覆盖的大小。
“他……”秦崀指的是行凶的辛苏晨,“现在在哪?”
“也在医院,但不是这里。”边赛不禁纳闷,“听说他被捕时,嘴里始终嚷着河怪啊大蛇啊之类的疯话,是不是打算装成神经病逃脱审判?!”
“可能如此,也可能……”秦崀想起一些往事,意味深长地望向边赛,“他的确看到什么超乎人类常识的事物,看到如人一般大小的蛇。”
对方的严肃模样反倒使边赛忍俊不禁。
“当时待在河里的就咱俩,难不成那河怪是我变的……”
秦崀坚定的眼神让边赛不再开玩笑。
“你真这样觉得?”
“难道你没有半点察觉?”
边赛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他一直以为那段记忆是由溺水缺氧导致的幻觉。
当自己被辛苏晨推下河时,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在胸腔里炸开。濒死之际,他的视野奇迹般清晰起来,并且看到那个关着秦崀的行李箱。
他试图抓住下沉的箱子,但手脚皆不够长。突然间,他幻视自己的双腿合并成一条长长的蛇尾,勾住行李箱的把手,而不断延伸的上半身像子弹头般奋力冲出河面……
☆★
边赛立即买下最近一趟回家的飞机票。关于身份的疑惑,只有他的父母能够给出解答。
两位家长对儿子的意外归来自然是又惊又喜,欲要为他接风洗尘。
“爸爸妈妈先别忙活,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可直面父母担忧疑惑的眼神,边赛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他决定循序渐进。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找到工作的事情吗?其实……我找的是演员的工作。”
父母显然难以置信,并且反复确认他口中的演员和他们理解的演员是同一种职业。
边赛被问得有些不悦,“干嘛不相信你们的儿子有演戏的实力?”
两位家长顿时面露异色,相望无言。
沉默半晌,边母借故返回卧室,边父则正襟危坐,似乎有大事声明。
“儿子,有件事我和你妈商量了很久,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对你说。择日不如撞日,干脆现在就向你坦白……”
“你俩要离婚?!”边赛连声音都在颤抖。
“呸呸呸!我跟你妈那么恩爱,谁要离婚!”
“哦,那没事了,不管你说啥都吓不到我。”
“你小子可别把话说得太满,当心待会儿吓尿裤子!”
看来边父存心要吓小孩,只见那双与儿子如同复制粘贴的蛇眼猝然迸出金光,闪闪的鳞片凭空出现,覆于两颊之上。
“就这?”边赛对此却不为所动。
“啥叫就这?”边父突然耍起小孩脾气,“要是我现出真身,铁定吓死你!”
边赛嘚瑟表示,这点小把戏不足挂齿。他铆足劲头,但仅憋出一个满脸通红。
“奇怪,难道变身还需要什么条件?”例如狼人的满月。
边父瞬间了然,笑道:“需要长时间保持高频率心跳。”
边赛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之前的变身都是被吓出来的。
因为边赛的父母乃是蛇人与人类的结合,所以他们也不确定孩子遗传的是哪边的特质。又由于边赛直至成年尚未显示出蛇人的变身能力,因此父母也没有多言,更没料到边赛会自己发现这个秘密。
“儿子,爸爸妈妈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想让你像普通孩子一样生活,不要因为怪物的身份而苦恼。”边父语重心长道,“其实你做什么职业爸爸妈妈都支持,只要你保护好自己。”
边赛理解父母的苦心,“放心啦,我会好好的。其实潜伏在娱乐圈里的怪物比你们想象的多,我刚入行就认识一个狼人朋友。”
“啊???谁是狼人!”边母忍不住开门插话,原来她一直在门后默默关注外边的情况。
那一夜,边赛和父母畅聊整晚。
没有任何秘密的阻隔,他们的心贴得更加紧密。
★☆
明媚的阳光洒向庄恬甜线条柔和的侧脸,却在桌面上映出锐利晦暗的阴影。
她似乎在等人。若非窗户镶有铁条,周围满是行为举止怪异的群体,还以为她正坐在某个咖啡厅里。
铁栏门再次开启的声音吸引庄恬甜的关注,她的目光追随着被两位白大褂搀扶的病人。
庄恬甜喊出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但对方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庄小姐,病人刚使用过镇定剂,可能意识不太清醒。”其中一位医生解释道。
辛苏晨双眼迷离,嘴角流着涎水,一副痴呆模样。他被自己的做贼心虚吓傻,活在被河怪追杀的幻想中,彻底失去神智。
庄恬甜握紧辛苏晨的双手,用最温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对方的名字。
某个瞬间,辛苏晨宛若恢复片刻清明。
“我好害怕,那条大蛇要吃了我,我好害怕啊……厉厉。”
庄恬甜的心被狠揪一下,但她安慰自己没关系,因为辛苏晨此刻握住的是她的手。
“不要害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守护你。”
庄恬甜的笑容看似娇媚,其实也病得厉害。她与辛苏晨的区别在于一个穿上病号服,一个没穿而已。
☆★
随着解约官司顺利解决,由秦崀主演的《红眼·灾祸将至》得以上映,并广受好评。爆款综艺《莫比乌斯逃》也同期播出,使得秦崀、边赛二人的名字霸屏全网。
作为两人的经纪人,郝厉自然赚得盆满钵满,拥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她踌躇满志,誓要再创立一家比“厉量娱乐”更厉害的公司。
一时失意的杨广明也因为《红眼》的热度重回影视圈,继续完成他的演员梦。
本就是人气爱豆的秦崀,在近几个月内又暴涨千万级别的粉丝体量,演技成功出圈,知名度在同期艺人当中一骑绝尘。
但令他最为高兴的变化,当然还是源源不断送上门的剧本。
而边赛凭靠自身的优秀,从无人在意的小透明进化成独当一面的实力派小生,戏约商约都不落,演技人气皆上榜。
所到之处,聚光灯与闪光灯为其而亮,永远有粉丝在高呼他的名字。
“边赛!边赛!边赛!”
这不再是幻想中的剧情,而是被他的努力变为现实。
遥想半年前,边赛还是一个为就业苦恼的准毕业生。而此时此刻,他身穿高定西服,走在通往颁奖典礼的红毯上。
这是他首次参与影视大奖的颁奖晚会,并且获得年度最佳新人的提名。
即便自己只是陪跑选手,他也足够满足。
所以当听见颁奖嘉宾先后念出“边赛”和“秦崀”之时,他不禁有些恍惚。直至把沉甸甸的奖杯捧在手里,他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在发表获奖感言的环节,边赛如说贯口般报出一长串人名,可爱的憨态逗乐台下众人。
虽然自己当观众时,总会吐槽领奖者的矫情;但当自己是领奖者时,却发现感激之情永远道不尽。
返回后台时,放松下来的边赛不禁湿了眼眶。
“感觉已达人生巅峰。”
傲娇的秦崀在一旁调侃他,“那你的巅峰可真矮,我还要当影帝!”
边赛的斗志被挑起,“好啊,那咱俩就比比,到底谁先夺得影帝的奖杯!”
没错,“新人王”并不是两人的终点,而是为他们重新画出一条起跑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