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凌海丰下意识地扬起了巴掌, 但快要挥动时，他突然楞了一下。
打从这个小儿子出生以来，凌海丰就把他当成了最佳继承人来培养, 可宝贝得很, 别说打, 就连骂都没骂过几句。
今天他却有了想打小儿子的冲动，这让他感到有一丝挣扎。
凌夫人瞪了眼丈夫：“你干嘛呀？镜头在拍呢！”
凌海丰缩回手, 咳了声：“那你先带喆喆去上厕所吧，上完再回来拍。”
“诶！”凌夫人应了声，赶紧带凌喆去找洗手间。
凌喆到底是个小孩子, 对陌生的环境充满了好奇, 到处走走停停, 哪里还记得要上什么厕所。
就这么磨磨唧唧的去了大半个小时还没回来, 凌海丰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而节目组派来的工作人员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候着，也不催, 也不说什么。
实际上，这是贺初棠的安排。
贺初棠的原话是：“无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除了要动手伤害凌遇之外, 其他的你们全部照做，不要多问, 也不要制止，只管拍下来。”
虽然不知道贺初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只要照做就对了。
凌海丰看了七十八次手表后, 凌夫人终于把凌喆带了回来。
凌海丰马上低声苛责：“上个厕所怎么去了那么久？”
凌夫人小声道：“喆喆刚到新环境, 觉得好玩，吵着要我带他到处走走, 我也是哄了好久才把他哄回来。”
“你真是！”凌海丰想责备两句，但在镜头前也不好说这种话，只好忍下来，“算了，先拍吧，可别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话虽如此，凌喆却非常不配合节目组的安排。
光是从车上下来这个镜头就重拍了七八次，每次不是凌喆大喊大叫，就是凌喆故意吵闹，要么就是凌喆喊着肚子饿，总之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与此同时，节目组自助餐厅里已经开始了中秋节的直播。
开播前节目组对餐厅的桌位做了调整，每一桌只坐五个人，一共分成了四桌。
凌遇这桌人员是《怪物》组全员，直播团队第一个找上这一桌，镜头依次对着韩辛厉、岑逍遥、连诗厚、褚楚，最后是凌遇的脸拍了一遍。
最终定格在凌遇脸上，编导在一旁提醒：“凌遇，先给大家送上中秋节的问候吧。”
凌遇会意：“我是凌遇，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弹幕一下热闹了起来。
【啊啊啊啊遇遇大宝贝好帅啊！】
【遇美人这是素颜吗？感觉好像没化妆。】
【这一桌都是素颜吧？一桌都是神仙颜值，好养眼！】
【啊啊啊这一桌原地出道吧，五个人的颜值都太绝了！】
【麻烦节目组给褚楚和连连多一点镜头好吗！】
【逍遥呢？逍遥呢？我的逍遥呢？】
凌遇敏感地察觉到镜头主要集中在自己身上，立马转头对其他人说：“要不咱们来唱首歌吧，水调歌头，怎么样？”
褚楚第一个赞同：“好啊！”
水调歌头是所有人都背过的课文，几乎所有人都会唱。
凌遇这一带头，不止他们这桌唱了，其他桌的练习生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中秋节气氛瞬间拉满。
唱完这首歌后，餐厅安静了下来。
直播镜头在其他地方晃了一圈，最后又对准了凌遇的脸。
编导故意大声说话，好让直播间的观众听见：“凌遇，今天节目组给你送了一份惊喜，想知道是什么吗？”
凌遇的心头没来由一颤，摇头：“不想！”
编导挑眉：“真的假的？”
凌遇改口：“假的。”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节目组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正想到这里，编导便自觉地揭开了谜底：“今天是团圆的日子，节目组特地为你请来了几位神秘客人，要不要猜猜他们是谁？”
凌遇：“……”
【遇美人什么表情？看起来是懵了。】
【哈哈遇美人的表情好可爱啊！】
【什么客人啊？快点请他们进来吧！】
其他练习生也都好奇地看着凌遇的脸，尤其在看过凌遇的个人小传后，大家都很期待，节目组请来的那几位神秘客人会是凌遇的什么人。
在千呼万唤中，自助餐厅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吆喝：“喆喆，你别跑那么快啊！”
“我就跑，嘻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八岁小孩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众人到底视野中。
凌遇不由得绷直了身体，他们来了，而贺初棠却没在他身边，他开始怀疑自己，他能应付过来吗？
不，不能这么快就认输，这么多人看着，他们肯定不敢对他怎么样！
凌遇只纠结了不到十秒钟便冷静了下来，他不能退缩，也不会再退缩！
凌喆最先跑到门口，看先是看了眼餐厅里的美食，兴奋地跑了进去，随手抓起其中一张桌子上的一块点心往嘴里塞。
“有好吃的，我要吃这个！”
那块点心，是某位练习生吃过的。
那位练习生顿时看傻了眼：“哪来的小孩，怎么随便吃别人碗里的东西啊？”
凌遇那一桌先前在南城采风的时候全都见过凌喆，顿时集体陷入了沉默：“……”
【这熊孩子是谁家的啊？好没有教养！】
【节目组怎么回事？怎么让小孩子抢镜头？】
【好讨厌熊孩子，看到就想揍一顿！】
凌喆瞪了眼那位练习生，哼哼道：“我喜欢吃就吃，你管我！”
余光瞥见凌遇坐在隔壁桌，凌喆眼前一亮，兴奋地跑过去，同时大声喊：“凌遇，原来你在这里啊！”
话音刚落，被甩得老远的凌海丰夫妇出现了在门口，老两口都喘得不行，想进去把凌喆抓住，但二人实在是走不动了。
凌喆很快来到凌遇面前，见凌遇的碗里装着一个切成四小块的月饼，还是他最爱吃的双簧白莲蓉，二话不说，直接拿起了这块月饼，将蛋黄抠出来塞嘴里。
“我最喜欢吃蛋黄了，哈哈！”
凌遇：“……”
凌喆抠完凌遇月饼的蛋黄，接着把褚楚的月饼也扣走蛋黄，然后是连诗厚的月饼，再到岑逍遥的，最后是韩辛厉的。
五个蛋黄扫荡完，凌喆心满意足道：“好好吃啊，要是有果汁喝就好了、咦，有可乐，我要喝可乐！”
凌喆说完拿起了岑逍遥面前摆着的那杯可乐，大口大口地喝掉了大半杯。
凌遇这桌全员始终没说话，也无话可说。
凌喆突然转身，冲着门口的双亲大声喊：“爸爸妈妈，你们快点进来，凌遇这个废物在这里呢！”
此话一出，全体练习生和工作人员都懵了一下。
弹幕却炸了。
【什么鬼？这个小屁孩刚刚喊遇宝贝是废物？】
【我没听错吧？刚刚熊孩子喊凌遇废物？】
【爸爸妈妈？该不会就是凌遇的养父母吧？】
【我特么好想进去把这个熊孩子暴打一顿，说的是人话吗？】
凌海丰夫妇见餐厅里还有摄像头在拍摄，以为只是正常录制，不知是直播，不过也顾不上喘气了，急忙忙走进去，把凌喆拉住。
凌夫人低声道：“喆喆，现在是有镜头在拍摄，不要乱说话。”
凌喆却是一脸任性：“我哪有乱说话，在家里大家不都喊凌遇是废物，我喊他废物有错吗？再说他本来就是个废物啊！”
【？？？】
【？？？？？】
【？？？？？】
直播间里顿时被问号刷满了弹幕。
【天哪，难道遇遇在养父母家里，一直被喊废物吗？】
【你告诉我遇遇哪点废？】
【啊啊我真的拳头硬了！！！】
【我能不能进去把熊孩子暴打一顿？！】
餐厅里的练习生和工作人员也目瞪口呆。
“这个小孩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这样欺负凌遇？”
“好没有礼貌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一个成年人是废物，这都谁教他啊？”
“估计是被家里宠坏的小孩，这种熊孩子哪里都有。”
凌海丰耳朵再不好使也能感受到旁人指责的声音，终于忍无可忍，低喝一声：“喆喆，你给我闭嘴！”
“呜呜呜……”凌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爸爸，你凶我，你以前从来都没有凶过我的，你不爱了吗？”
看到宝贝儿子哭了，凌海丰又马上心软了：“我没有不爱你，你别哭了，让你妈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去。”
凌夫人也知道这么下去只会更丢人现眼，赶紧拉住小儿子的手，“喆喆，妈妈带你去被的地方玩。”
“我才不要呢！”凌喆用力甩开凌夫人的手，旋即跑到凌遇身后，一脚踹在了凌遇的凳脚上，“喂，废物，起来，我要坐在这里吃东西！”
完全不在状态的凌遇：“……”
岑逍遥就想拍桌而起，褚楚拉住他，冲他摇了摇头。
岑逍遥拧了下眉，终是没有动作。
【卧槽，我好想进去掐死这个熊孩子啊！】
【遇遇大宝贝快跑啊，远离熊孩子！】
【心疼遇遇。】
【节目组能不能把这个熊孩子弄走啊！看得我拳头硬了！】
【没问过别人就拿别人食物，把凌遇喊成废物，踢凌遇的椅子……妈呀，这是哪里来的小垃圾啊？遇遇快跑！】
凌遇还是站了起来，却没有对凌喆说什么，扭头看向父母，送上迟来的问候：“爸爸，妈妈，你们来了。”
【爸爸妈妈？？？】
【我擦，真是的养父母啊？】
【过分了过分了！】
【好气啊，垃圾养父母！】
凌海丰冷着脸：“怎么，不请我们入座？这就是你的教养？”
凌遇没说什么，默默地转身，搬来了两张椅子，让双亲坐在自己这一桌，接着又给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凌海丰仍是不给凌遇好脸色：“你在节目组里没给家里丢脸吧？”
“没有，”凌遇道，“应该没有。”
凌夫人插了句：“最好是没有，凌家属你最没出息，可要争气点，别尽给家里丢人！”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孩那么欠揍了，有这样的母亲一点也不冤啊。】
【遇遇没出息？我没听错吧？】
【说的都是什么话啊，遇遇哪里没出息了？】
【果然是那个熊孩子的妈，说话好难听！】
凌遇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霍地站起身来，大声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爸爸妈妈，还有这个小孩是我弟弟”
突然受到几十双眼睛的注视，加上镜头在拍，凌海丰夫妇面上有光，很高兴地站起来跟众人打了招呼。
“你们好，大家好，我是凌遇的父亲。”
“我是凌遇的母亲。”
凌喆则只顾着吃别人碗里的东西，完全没理会外界。
【不用你说，我们都猜到拉！】
【是养父母吧，好奇葩的一家人啊！】
【遇遇好卑微啊，摊上这样的养父母。】
正当凌海丰夫妇洋洋得意时，他才意识到这里的工作人员和练习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甚至没有一个人对自己微笑。
这里的练习生和工作人员都看过凌遇的个人小传，早已得知凌遇从小被家暴的事，也得知凌遇根本就没有什么养父母。
这一对夫妇，就是凌遇的亲生父母。
面对这样的父母，作为一个正常的外人，谁会想给他们好脸色呢？
凌海丰下意识拉住妻子的手，坐回椅子上。
就在这时候，餐厅门口突然走进来一道高挑的身影，直播镜头捕捉到他的到来，立即将画面切到了来者的身上。
“凌董，有个问题我一直想请教你，外面的网友都在传凌遇是寄养在你们家的养子，请问是真的吗？”
说话的人，正是贺初棠。
【哇，棠棠来了！】
【棠棠好帅啊！】
【棠棠帅帅哒！】
凌遇绷紧的神经陡然松懈下来，被束缚的灵魂仿佛得救了一般。
说话间，贺初棠来到了凌遇的身侧，抬手轻轻拍了拍凌遇的肩膀，好让他安心下来。
凌遇抬头看了他一眼，有镜头在拍，他没说什么，怕被人瞧出倪端。
凌海丰下意识想否认，又想到镜头在拍，否认的话只怕会被人挖出来，但如果承认，又怕凌遇给自己丢脸，于是纠结了起来。
凌夫人也在纠结同样的问题。
倒是八岁的凌喆童言无忌：“喂，废物，把你面前那瓶酸奶拿给我，我要喝！”
【嗯？又来？】
【这熊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
【遇遇大宝贝，我支持你扇他一巴掌！】
凌遇看了凌喆一眼，没理会。
贺初棠冷眸扫了眼凌喆的脸，接着对凌海丰道：“即便凌遇是你们家的养子，凌董也不能让自己的亲儿子这么欺负人吧？”
【没错没错！】
【亲儿子是儿子，养子就不是儿子了吗？】
【啊我真的好气啊！】
【棠棠好样的，就该怼死这对奇葩养父母。】
【棠棠，发挥你毒舌属性的机会到了！】
凌海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失控，顿感一阵莫名的心慌，脱口而出：“老婆，赶紧把喆喆带走！”
凌夫人欲要站起身，贺初棠突然出声：“凌董，凌遇到底是不是你们家的养子？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凌海丰支吾道：“这个……是我家的家事，还是别在镜头前讨论了吧。”
凌夫人也说：“是啊，我家的家事，不宜在镜头里宣传。”
【什么鬼？是不是养子不是一句话的事吗？这也算家事？】
【姐妹们，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回事？】
【我感觉棠棠这么问是别有深意。】
【不会真是亲生儿子吧？】
听到凌氏夫妇这么说，贺初棠突然用力按了一下凌遇的肩膀，稍微俯下脸，对凌遇道：“凌遇，他们是你的养父母吗？”
“不是！”凌遇感受着肩上那只大手传来的力量，心中再无所畏惧。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父母亲：“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养父母，我爸爸叫凌海丰，我妈妈叫王紫兰，我大哥叫凌辰，我有两个弟弟，一个是我的双胞胎弟弟，叫做凌可，还有一个就是刚刚喊我废物的那位。”
顿了下，他问：“爸爸，妈妈，我没说错话吧？”
凌海丰和凌夫人动了动唇，竟无法反驳。
凌遇：“那我继续说了，我的双胞胎弟弟智商很高，从小被誉为天才，小学没毕业就把初中课程学完了，家人都很喜欢他，而我很普通，从小被骂废物，从来都没有人喜欢我，所以我一直很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只想获得大人们的认可。”
凌遇说着突然苦笑起来：“可我怎么做都没用，就算我年年考到全班第一，就算我钢琴考了十级，就算我考上了F大，在爸爸妈妈的眼里，我依然是个废物。”
凌海丰怒道：“你瞎说什么，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遇遇哪里丢人了？我不理解这个老头的意思！】
【这都什么事啊？抱住遇遇。】
【瞎说？遇遇大宝贝哪个字是在瞎说？而且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啊？】
【哇，遇遇每年都可以拿全班第一吗？好厉害！】
【F大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学啊，怎么是废物？老头怎么说话的！】
当事人凌遇也不理解：“我不知道我哪里丢人了，爸爸，你告诉我，我哪里丢人了？你说清楚，我可以改。”
凌海丰自然答不上来。
看到丈夫吃瘪，凌夫人有点急了：“你现在就在丢我们凌家的脸，还有什么叫你变好了？我告诉你，你永远好不了，除非你让我儿子可可活过来，否则你永远都好不了！”
凌遇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压抑在心底多年的那团烈火，此刻失控地烧了起来。
他愤怒，他不甘，他一次次失望落空至绝望，却又一次次不服，虽然他也很自卑，此刻他只想吼出来——
“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希望阿弟活过来！”
话落，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在你们打我骂我，甚至把我扔在狗窝里过年的时候，只有阿弟心疼我，只有他半夜抱着被子躲进狗窝里陪我一起过年。”
“在我生病的时候，只有阿弟偷偷给我拿药，在我饿肚子的时候，也只有阿弟会拿吃的给我！”
“就算阿弟的课程被你们排到连玩玩具的时间都没有，他还是会努力抽出时间来陪我，他的心愿是能够拥有一天假期，陪我出去玩。”
“所以在我们12岁生日那天，他坚持要我带他去江边玩，你们不知道那天他偷跑出家门有多开心，他笑得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那么开心过。”
“他还许了一个愿望，他想当街舞世界冠军，还抱怨你们说他跳街舞是不务正业，可阿弟就是喜欢跳街舞啊。”
“你们不知道阿弟有多喜欢街舞，那天他很高兴的跳了一段舞给我看，结果……”
凌遇哭红了眼眶，声音变得哽咽：“结果他不小心把我推进江里，然后他又跳进水里救了我，自己却再也没有爬上来。”
他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向自己的双亲：“阿弟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也希望死的人是我，我根本就不想让他救我，我不想让他离开我，我宁愿那天死的人是我！”
“我没有办法……”凌遇用力的抹掉眼泪，“我没有办法让阿弟活过来，阿弟他不要我了……”
他哭得伤心欲绝，身体一颤一颤的。
贺初棠心快碎了，轻轻地拥住了他的身子，一边为他递纸巾。
周围都安静了，所有人都在听他讲过去的故事，无人忍心打断，世界仿佛只剩下少年伤心的哭泣声。
凌氏夫妇也都怔怔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儿子，也不知是不是被触动了心灵。
“所以……”凌遇语气坚决：“断绝关系吧，什么养子亲生儿子的我不想管了，我不想再被你们以家人的名义来伤害我，我想走出失去阿弟的痛苦，我想带着他的祝福好好生活。”
凌海丰愣住了，凌夫人亦没想到凌遇突然会说出这种话。
看到父母竟无动于衷，凌遇眼底浮出几分苦涩。
看吧，这家人从来就没有当他是一回事过。
凌遇倒抽口气，释然道：“反正无论我做什么事在你们眼中都是错的，我的出生是错的，我活着也是错的，你们当我是心头刺眼中钉，恨不得我从世界上消失，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只敢远远地看着家门口而不敢靠近。”
“如今我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们就继续当我不存在好了。”凌遇抬眸望向双亲，“爸爸，妈妈，我们都放过彼此吧。”
凌海丰动了动唇，仍是不知要说什么。
凌夫人亦无话可说。
直播间的弹幕非常混乱。
【呜呜呜，哭死了。】
【呜呜呜遇遇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是来看帅哥的，结果被刀得遍体鳞伤！】
【所以遇遇从小就被打被骂吗？】
【弟弟人好好啊，听得我爆哭，但是遇遇你别哭了，弟弟在天有灵，他肯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遇遇节哀，别哭了，我心疼。】
【遇遇别哭了，妈妈爱你啊，好心疼呜呜呜……】
【断绝吧，我支持你！】
餐厅里静悄悄的，几台几位还在悄无声息的拍摄着，谁也没有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一家四口。
这时凌喆突然用力地拍拍桌子，发出难听的噪音：“又吃完了，妈妈，我还想吃蛋黄，你快给找蛋黄来！”
凌夫人看了他一眼，没心情理会：“喆喆，你别闹，现在大人们在谈事情。”
“我不管！”凌喆怒了，更加用力地敲桌子，“我就要吃蛋黄，听见没有，我还想吃蛋黄，快给我蛋黄！”
“给我蛋黄，我要吃蛋黄！”
“快给我蛋黄，听没有！”
少儿的声音十分尖锐，再搭配敲桌子的声音，令凌海丰心头一阵狂躁。
“啪——”凌海丰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了凌喆的脸上，“吃吃吃，就知道吃，丢不丢人！”
那是凌喆自出生以来，第一次遭到父亲的打骂。
凌喆疼得哇哇大哭起来，凌夫人心疼坏了，瞪了眼丈夫：“你这是干嘛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喆喆！”
说完，凌夫人赶紧把凌喆带了出去。
凌海丰收起发颤的手，转头看向凌遇的脸，哑声问：“你想好了，真要断绝关系？”
凌遇点头：“是，只有这样，你们才不会继续伤害我，而我的存在才不会再碍到你们的眼睛。”
凌海丰突然笑了起来：“你想好了，你敢断绝关系，我凌家就再也没有你这个人，你要想好了凌遇！”
凌遇苦笑道：“爸爸，你还记得我和阿弟四岁的生日宴吗？”
“那天你宴请了88桌客人来给我和阿弟庆祝四岁生日，你还给我和阿弟准备了一个舞台，让我们上台表演。”
“可是阿弟吃坏了肚子，没办法准时上台，你就把我赶到了舞台上，你叫我背诗，我不会，你叫我算术，我也不会。”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没办法在四岁的时候背下唐诗三百首，也没办法算出20加29等于49，我只知道我的肚子好疼啊，我想去上厕所，你不让我去……”
【exm？要求一个四岁小孩背唐诗三百首，还要他算两位数的加减法的父母你们是不是有大病啊？而且还当着88桌客人的面，不知道四岁小孩会害怕吗？】
【有病吧，天底下哪个父母会逼一个四岁小孩上台背诗算术的？真是有大病！】
【啊好气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凌遇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受不了了，我当着所有客人的面弄脏了裤子，好多人都在笑我，而你和妈妈却只会嫌我丢人，把我扔下舞台之后再也没有理过我，我连裤子都是自己洗的！”
“从那天起，你看出来我不是个天才，只有阿弟是天才，从此我在凌家就被标记成了一个只会丢人现眼的废物。”
“其实从那天开始，你们就没再当我是你们家的人了，我说得对吧？”
凌海丰无言以对。
那次凌遇在几百人面前丢尽凌家的脸面之后，凌海丰每每看到凌遇的脸，就会想起那天几百号人嘲讽的声音，他就浑身难受，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确实就已经没把凌遇当成是自己的儿子来对待。
如今凌遇重提这件事，他才意识到，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当凌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四岁孩子尿裤子尿床什么的很正常吧？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四岁发生的事情居然记到了现在，可见当年这件事给遇遇留下来多大的心理阴影啊，好心疼遇遇。】
【呜呜呜呜，今晚我的眼泪不值钱！】
【抱住遇遇大宝贝，哭死了。】
【好心疼啊，遇遇大宝贝都经历了什么人间疾苦啊，抱抱遇遇！】
凌遇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努力让自己不要落后阿弟太多，我努力考到全班第一名，高高兴兴地拿试卷回去给你看，你却看也不看就把我的卷子撕了扔进垃圾桶，无论我做什么，你永远只会骂我是废物。”
“可是别人都说，考班级第一也很厉害啊，而且我每年都考了全班第一的，你还是骂我废物，就算我考上F大，别人都说我是高材生，你也依然骂我是废物。”
他泪眼模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凌董，我真有那么差吗？”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凌董”，让凌海丰失控一颤，直觉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而去。
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刚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一个冷厉的声音打断——
“你不差！”
贺初棠忍无可忍，终止了这对父子的无效沟通：“凌遇，你一点也不差，你是我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巨A，比A+还厉害。”
“对，凌遇，你是我们当中的巨A！”
“你一点也不差！”
“凌遇，在这个节目里，我谁也不服，只服你！”
“你真不差，也就比我强个千百倍吧！”
有个练习生开了头，其他练习生也纷纷站出来鼓励。
凌遇咬了下唇瓣，眼泪像倾泻的洪水，停不下来了。
他太压抑了。
漂泊在外的这些年，他压抑得像背着几座大山在呼吸，如今终于发泄出来，他只想狠狠地大哭一场。
贺初棠抱住他的脑袋，将他拥入怀里，旋即扭头对凌海丰道：“凌董，忘了跟你说，我们现在是现场直播。”
“什么？”凌海丰脸色大变。
贺初棠垂眸，望向凌遇哭红的双眼，柔声道：“从今天开始，没有人可以再阻挡你前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