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营的兵马一路出了潼关, 才在芩岭一带停下。
“就是这里了。”悦榕指着一处峡谷入口道。
许础皱了下眉,这个地形……如果反贼设兵埋伏,很容易全兵覆没。
“左翼你带一队人马到峡谷后方叛军可能逃亡的路线伏击。”
“是。”
“我们就在这修整, 斥候提高警惕!”
“是!”三千兵马整齐一声的应答。
另一边, 峡谷深处的山洞里。
“秦相, 许础真的会追上来吗?”
“依皇上的性格肯定会派他追剿,这是他给自己信任的主将立功机会,只是……”只是许础会不会找到这,他也并不确定, 他只是有一种预感, 若有追兵追上来, 在此处设伏是最好的计策。
当初逃亡太匆忙, 若是故意露出行迹, 或许如今可以像个猎人一般引诱那些追兵上钩……秦胄一时间门有些遗憾。
“报!在峡谷前方和后方都发现了兵马的痕迹!”
“什么!”秦胄旁边的阔脸男人满脸惊慌。
“他们没有进峡谷吗?”
“并未, 只是在入口处徘徊停留。”
秦胄皱起眉, 当机立断道:“整顿兵马, 立即从后方突围出去!”
“不行啊!秦相!”阔脸男人拽住他的胳膊,同一时间门也有几名下属表示不赞同。
秦胄看着他们, 一时间门竟没有像以往一样独断专行地直接下令, 逼宫失败不得不像丧家之犬一样逃亡, 到底多少挫伤了他的自信心。
“此时不宜正面对敌,我们这边只有五百精兵,这峡谷或许可以找到其他逃出去的路,只要秦相能逃出去,我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秦胄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坐在一边不知在想什么。
又在峡谷等待了两天, 手下护卫告诉秦胄找到一条出去的路,只是比较险陡,从峡谷那浅浅的一涧瀑布上方出去。
那里有许多乱石密布,浅浅的瀑布溪流就从这当中穿过流淌。
秦胄被前后二十个护卫包围在中间门,其他精兵都去迎击峡谷后方那一千兵马,转移朝廷兵将的注意力。
艰难地攀爬向上,乱石险峻且被水流冲刷有些滑腻,秦胄好几次都差点摔下悬崖,滚落险滩。
幸而有护卫好手搀扶拉住,只是这一攀爬,把他多年身居高位,于帷幕内运筹自如的骄傲一下击落到泥地里。
十分不容易地攀爬到瀑布上方,秦胄回头看了一下自己来时的路,蜿蜒险峻,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气。
再艰难险阻的路都走过来了,而今柳暗花明,逃出生天,只待重新集聚力量,便可东山再起!
待所有护卫都爬上来,修整齐全后,秦胄一行人奔着那绿荫密布但有着无限光明的小路就要进发,突然!周围的灌木树丛里走出几百名精兵,慢慢将他们团团围住。
许础从后面走上前。
“是你。”秦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难道!秦胄扫视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二十个护卫。
“秦相不必怀疑自己身边这些忠心护卫你逃出险境的跟随,反贼叛军,天道不容!”许础掷地有声道。
秦胄没有说话,鹰目紧锁着他的脸。
“是我。”悦榕从一名士兵身后走了出来。
秦胄看见她,大吃一惊:“你!?”
悦榕嘴角挑起讽刺的笑:“我能通过自己体内蛊虫的反应来感知母虫的位置,秦公想不到吧?用来掌控别人的蛊虫竟成了自己的追命符。”
秦胄冷哼了一声,“你如此忠心那无能软弱的太子有什么好处?如果你能听从老夫的安排,将来给你的权力地位可比他给的要好!”
“太子收留我,关照我,这就是我对他的报答。”
“哦?”秦胄嗤笑一声,“你可知你忠心报答的恩人就是杀你父母的人。”
看见悦榕乍变的神色,秦胄心里舒服不少,现如今他虽已无路可逃,可看见背叛自己人绝望的神情还是会令他愉悦。
“那么久好好品尝一番绝望的滋味,再先一步去地下陪我!”说着秦胄就要捏碎手里的母虫。
与此同时,林昭再次念起能祛除蛊虫的不动明王咒语。
秦胄发现自己捏碎母虫之后,悦榕还好端端地站着,面露惊怒,难道大势离他而去,连小小的蛊虫竟也跟着造反不成?
隐于人群后,离悦榕半米之远的林昭露出深藏功与名的笑容。至于他为什么会跟着平乱的大军来到这里,就要从万寿节逼宫之夜后他踏出宫门时说起。
“我有一事相求。曾听闻行裕说过大师的事迹,能除人体内的蛊,大师可否帮我一个忙?”
太子突然出现在林昭面前将他拦下,
这时他刚踏出宫门,准备上刘行裕派人接他的马车。
看样子太子已经在这等候多时。
林昭没忍住内心吐槽了一下刘行裕。
这个大嘴巴什么事都往外说,早知道再怎么被他歪缠着夜游,也不说这些事当睡前故事哄他睡觉。
“太子请说。”
“我有一婢女体内被秦胄种了蛊,吾怕那奸相届时会狗急跳墙,听闻被种在体内的蛊虫,如果母虫死了它就会爆宿主躯体而亡。”
于是他就这么接受太子的委托,跟着一起前往擒拿秦胄,在奸相狗急跳墙捏碎母虫之前,帮悦榕清除体内的蛊虫,保全性命。
捉拿到反贼,许础就要带领部下回去禀报皇上,并将秦胄交给皇帝处理。
一旁的悦榕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并不打算和部队一起回去,说是要在潼关多带些时日,理理纷乱的情绪。
因为太子之前嘱咐过,如果悦榕暂时还不想回去,不用强留她,想来是已经预测到这种情况。
林昭走之前告诉悦榕误杀她父母的是太子手下,并不是他本人下的命令,且自己会出现在这是受太子委托帮忙祛除体内的蛊虫救她性命,还有太子为了向皇上求情甘愿退出储君之位的事也一并说了。
跟她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用恩情道德绑架,只是希望悦榕知道所有的事实真相后再去考量一些事,不要被秦胄三言两语的话影响自己的决定。
秦胄被押送到京都后,皇上连他的面都没有召见,就下了三日后刑场处斩的命令。
刑场上。
北地的秋风卷起尘土,扑倒秦胄的脸上,使得他的皱纹都染上了风霜。
“这就是那个奸相吗?”
“什么嘛,一点也不稀奇!”
“和我家隔壁那个倒夜香的大伯长得好像哦!”
各种议论不是窃窃私语进行的,而是堂而皇之地大声宣扬,显然一点也不怕当事人听见。
秦胄此生最看不起这些愚昧无知的市侩小贩,如今却要被他们当成猴一样观看评判,心中别提多郁结了。
冰冷的铡刀在太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他的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秦胄回想起在潼关山洞里,部下向他汇报发现追兵的那一幕。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时的选择就是决定他命运的转折点。
败逃之兵,不可耗怠,被逼到绝境时爆发出的战意往往就是最好的取胜时机。
如果那时自己没有听取那些庸碌的属下的建议,在峡谷耗了两日,将部下精兵的战意都耗尽,而是毫不犹豫地从后方突围出去,如今自己的境遇是不是就会完全不一样呢?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如一块砧板上的鱼肉,等待着宰割。
他不知道,一切都没有再重来的机会。
一念之差。
铡刀重重落下,鲜血飞溅,叱咤朝堂三十年的一代奸相就这么人头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