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宴没有骗她, 这趟毕业旅行的目的地真的很远。
原来男朋友早有准备,航线很早之前就已经申请好。
云梨顺利办好签证,出发前一天,兴奋得像个第一次春游的小学生, 从上午就开始收拾行李, 直到吃完晚饭还没收工。
“梨梨, ”苏瑾端着自己煮的甜品上楼,敲敲她大敞的卧室房门, 笑道,“还没收拾好啊?来,先吃点东西。”
云梨盘腿坐在地板上, 看着满满当当的两个行李箱,正纠结手里的那条长裙要不要带,听苏瑾叫她, 立马放下衣服, 笑嘻嘻地撑着地板站起来:“好!”
苏瑾带上房门,走到沙发边。
云梨赤着小脚脚,哒哒哒跑过去, 舔了舔唇, 接过她手上瓷碗:“谢谢妈妈!”
苏瑾好笑地拍了拍她脑袋,和她一道坐进沙发里。
满满一碗加了皂角米的桃胶, 煮得黏黏糯糯, 云梨捧着小碗, 两条细白修长的腿舒舒服服歪在沙发上, 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她不知道别的“豪门千金”是什么状态,但显然苏瑾对她没什么要求,在家的时候, 都是她怎么放松舒服怎么来。
于是,保持着这样没形没状的样子,边吃边和苏瑾闲聊:“妈妈,塔希提好玩儿吗?”
“嗯,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苏瑾抬手撩她开快贴到唇角的碎发,温声道,“我们梨梨辛苦了这么久,好好放松一下。”
云梨笑眯眯“嗯”着点头,又好奇:“不过我查了好久,都没查到哥哥说的那个小岛,不知道是不是新开发的。”
苏瑾笑了笑,顺着她的意思:“应该是。”
云梨东拉西扯地,问苏瑾以前去的时候玩了些什么。苏瑾耐心和她慢慢聊着。
直到一碗甜品快吃完,云梨唇抿着小银勺,眼珠子溜溜地看着苏瑾,终于问:“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呀。”
苏瑾的性子,其实和她温婉的外表挺有反差的,属于有什么就会说什么的性格。但今晚,云梨觉得她好像藏着话。
苏瑾看着她顿了下。
云梨赶紧划拉完最后两口,倾身把瓷碗放到茶几上,然后乖乖坐好,小手搁在膝盖上,偏头和苏瑾说:“妈妈你说吧。”
苏瑾好笑,伸手揉了揉她发顶。
默了两秒,低声开口:“许多话,许多事情,妈妈本来应该在你更小的时候,就和你说的。但妈妈没有陪你长大,总怕……”苏瑾弯了弯唇,“说多了你会嫌烦,会尴尬。”
云梨微愣,无声抿了下唇角,摇头靠过去搂住她胳膊,小声说:“不会的哦。”
苏瑾笑了下,继续说:“可又总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妈妈会怕你吃亏,怕你受到伤害,怕你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忍不住就想问问你……”
云梨爽快道:“妈妈,你问嘛。”
苏瑾干脆:“你和阿宴,到哪一步了?”
“?”云梨猛地呛了一口空气,干咳了两声。
……怪不得苏瑾会让她吃完了再说。果然这种直白的风格,才是她亲妈。
“嘿嘿”尬笑两声,云梨脸热地挠了挠眼皮,脑袋在她胳膊上蹭得更低了一点,小声嘀咕道:“没、没到那一步。”
苏瑾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样子,笑得肩轻颤,捏了捏她搂着自己胳膊的手,说:“那这次出去玩,有些必要的,不伤害你身体的措施,还是要注意一下,知道吗?”
她看得出来,小姑娘事业心很重。如今正是上升的好时机,万一一不小心有了点什么意外,怎么选择,都不会完美。
云梨耳朵尖都红了,“唔唔”两声,既觉得有点害羞,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开心。
她也是,有妈妈会关照她这些事情的女孩子了啊。
苏瑾敛了些笑意,缓声告诉她:“阿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很好。只是关系到你,妈妈总是会多想一些。”
自从搬回家后,云梨再也没和池宴单独住过。苏瑾当然明白,云梨已经长大了。可在她眼里,明明是刚找回来的小宝贝,都还没在手心里捂多久,就要离开自己身边,去另一个城市生活许久。
等再回晏城的时候,说不定,又会多了别的身份。不再只是她的小女儿。
有些患得患失的情绪,她可以自己藏好。但这些事情,就算小姑娘会尴尬,她也得叮嘱。
“嗯,”云梨乖乖点点小脑袋,“我明白的妈妈。”
“哎,”苏瑾笑叹了一声,嗓音轻哑,“我怎么回事,怎么和你明天就要出嫁了一样。”又故意玩笑道,“真是年纪越大,越多愁善感了。”
云梨抱着苏瑾,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小声道:“才没有。”
“妈妈只是希望,我们梨梨不仅能和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对你好的人在一起。”苏瑾轻拍她后背,说,“也能毫无负担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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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从晏城机场出发。
这架湾流是池爷爷送池宴的成人礼,池宴因为先前的事情,自己也没用过两回,如今倒是常便宜她。
起先的兴奋劲,在天色和时间逐渐对应不上的时候褪下去。云梨开始犯困,除了迷迷糊糊间,被池宴小声在耳朵边上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撑开眼皮吃了两次东西,其余时间睡得昏天黑地。
到达南太平洋上的塔希提岛时,已经是十多个小时后。因为时差,飞机落地时,是当地清晨五点多。
云梨迷迷瞪瞪地跟着池宴下飞机。
机场有不少其他游客,也有酒店接机的管家,领着旅客上自己酒店的快艇,前往不同的小岛。
他们也有两个工作人员来接,云梨只管被池宴牵着,瞌睡连天地上了船。也不知道怎么坐下来的,脑袋一歪,靠在池宴胳膊上继续闭着眼睛。
池宴好笑地抬手,扶住她头。
直到被海风吹散困意,撑开眼皮看见天际和海平线上隐隐喷薄的晨曦,那种即将开始未知旅程的好奇和新鲜感,让她渐渐清醒。
“醒了?”池宴笑问。
云梨脑袋蹭着他胳膊转过去,下巴磕到他肩上,仰脸看着他,弯唇笑:“嗯。”
池宴嗓音低低哑哑的,云梨又问他,“你没睡呀?”
池宴扬了扬眉:“睡得这么沉?我就躺在你旁边睡的都不知道?”
一副“我占了你便宜都不知道”的表情。
“?”云梨轻皱了下眼睛。确定自己还是清楚床上有没有多人的。
“那你待会儿到了酒店,先睡一会儿嘛。”云梨抬手,指腹戳了戳他下眼睑的淡青。
池宴“嗯”了声,看着她问:“这么关心我?”
他其实也睡了会儿,只是怕小姑娘长途飞行不舒服,睡得浅。
“我关心一下我男朋友,”云梨理直气壮的,“怎么了?不应该吗?”
池宴盯了她两秒,笑出声。
云梨正式踏上小岛的那一刻,才觉得有些奇怪。
晶透的大海,宝石般的泻湖,细白绵软的沙滩,这么漂亮的地方,居然……没几个人。
忍不住拉了拉池宴的袖子,云梨偏身,小声问他:“哥哥,你定的这个小岛,好像……好像生意不太好哦。”
工作人员比游客还多的样子。
池宴挑了下眼梢:“嗯,没生意,便宜。”
云梨恍然,悄咪咪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花更少的钱,欣赏一样的风景。这男人和自己待久了,越来越会过日子了。
池宴看她小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轻“嘁”一声,捏了捏她指尖:“想先去哪里看看?”
云梨来之前就做了功课,自然地提议:“先去沙屋吧,没水屋那么大海浪声,你好好睡一会儿。”
“嗯。”池宴舌尖抵了抵唇角,抿掉笑意。
小姑娘不是说得好听,是真惦记着他。
云梨说完才想到:“哦不对呀,你订行程的时候,酒店是怎么安排入住顺序的?”
每栋水屋沙屋都是个单独的小别墅,价格也不尽相同,不是她能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的。
池宴耷拉着眼皮,困出鼻音,懒散道:“管他呢,反正没生意。”
然后抬眼,朝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拉着她,熟门熟路地往小姑娘要先住的沙屋踱过去。
云梨:“?”行吧。
大少爷到了哪里,都这么任性。
池宴牵着她停到一处沙屋前,推开梨木色的木门。
云梨垫着脚尖张望了下,取下门口的手写欢迎卡片,和池宴说:“哥哥,你挑的这间,比其它的都大!”
池宴勾了下唇:“嗯,反正也没人住。”
行李已经被工作人员放在了房里。
云梨大张旗鼓地摊开她满满当当两个行李箱,没仔细收拾,只把换洗衣服先拿了出来。
云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前院里有露天的淋浴和石砌浴池,够池宴一整个泡进去了。
于是眼巴巴地他说:“哥哥,那你去外面洗个澡吧。反正,没人。”
池宴:“……行。”
池宴洗完澡躺上床,听见小姑娘在浴室收拾完出来的动静,眼皮动了动。
直到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薄被,慢吞吞坐上来,小心翼翼隔了她好远躺好。
池宴突地伸手,一把把人捞过来,箍在怀里。
云梨被他吓了一跳,低呼了声。
后背贴上他身体的温度,心脏不受控地跳快,小声道:“你、你没睡着啊。”
池宴闭着眼睛,下巴在她颈窝里轻蹭了下,笑意轻哑,低声道:“真困了,让我先睡儿。”
云梨:“……?”
不是,为什么说得好像她想干什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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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毕竟睡得没那么舒服,云梨本来以为自己不会睡多久,没想到再睁眼的时候,池宴已经醒了。
他躺在她身边,侧支着头,神情怠懒地看着她。
“你、你醒啦?”云梨莫名有点磕巴。
刚想撑着床垫子坐起来,池宴就毫无征兆地翻身过来,把她重新压回枕头上。
眼前一晃,云梨愣了下。抬眼,一下看见他近在咫尺的唇。
带着点潋滟水光,唇角慢慢勾起来。
云梨咽了一口,下意识抬手抵住他胸口,心跳不受控地加快。
池宴却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唇扫着她侧颊,若即若离地挪到她耳际,要笑不笑的,嗓音轻哑低缓:“我睡醒了,想让我做点什么?”
被他唇瓣和气息扫过的地方一下子烧起来,云梨呼吸一滞。
又被他的颠倒黑白弄得羞恼。用力推了他一下,云梨强自镇定道:“我要出、去、玩!”
池宴磕在她颈侧顿了两秒,气息低低沉沉地笑出声。
灼热气息洒在她颈侧皮肤上,云梨痒得缩了下肩,咬牙道:“你笑什么呀!”
池宴翻开身坐起来,胸腔仍起伏着,却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云梨气恼地鼓着脸,坐直。
池宴一手撑着床,偏身靠向她的方向,云梨下意识一躲。
池宴好笑,抬手敲了下她额头,玩世不恭的样子:“行,哥哥带你出去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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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屋后院有个泳池,再出去就是沙滩,云梨想在沙滩边走,试下这个小岛绕一圈要多久。
“饿不饿?”池宴陪她走走停停,看她不时蹲下研究沙滩小洞里的寄居蟹。
云梨抬头看他,一脸正经:“你一说,好像是饿了。”
池宴笑:“那你是要先丈量,还是先吃饭?”
云梨拍拍手上的沙子站起来:“先吃饱吧。”
岛上餐厅有好几处,云梨挑了个泻湖边上的,又选了几样当地的特色菜。
有淡淡椰奶和青柠味的金枪鱼沙拉,撒了黑椒烤制的鬼头刀鱼,都是她先前没尝试过的。
餐厅半露天,不时有树叶落花掉进来。云梨倾身凑着桌上的椰青嘬着吸管,抬手拨弄了下那朵离枝的鸡蛋花。嫩黄从中心延展开,花冠淡成纯白。
“它好像没了小雀斑,肉嘟嘟的梨花哦。”
池宴扬了扬眉,被她的描述可爱到。伸手拿起那朵鸡蛋花,玩闹似的偏身过去,不太熟练地扯开她半个小揪揪上的皮筋。
“嗯?”云梨头皮一紧,顿着没动,咬着吸管抬眼鼓了鼓腮帮子。
池宴退开,翘着唇角垂眼看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脸颊,慢条斯理的:“嗯,肉嘟嘟的。”
云梨笑眯眯地歪过脑袋,摸了摸别在小揪揪上的鸡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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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梨一下午的时间都花在了岛上。
搞清楚了这里有几处餐厅,几个沙滩酒吧、健身区spa区游乐区。还有可以出海海钓和看海豚的游艇又在哪里坐。
认真规划了下接下去十天的行程,除了岛上的休闲游,还决定去主岛感受一下当地特色的市场和博物馆。
晚饭前,又拉着池宴去浮潜看珊瑚和小鱼。
在露天餐吧感受了顿海滨音乐BBQ,云梨忍不住又嘀咕开:“这个岛的生意真的不太好,一整晚就我们两个人吃饭。”
服务生又热情细致得不行,全程都在他们这桌服务。云梨都怕他们明天就失业。
下午她也数了下,岛上的别墅很少,就算满额负载,也接待不了几个人。
这岛的开发者,真跟池宴一样任性。
池宴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吃完了想做什么?”
小姑娘下午“巡视”的时候,说过要挑一个晚上,去沙滩吧尝一下这里的特色鸡尾酒。
云梨靠进椅背里,揉了揉小肚子,人也懒起来:“找个地方躺着。”抬头,“看看星星。”
池宴一顿,顺着她的视线抬睫,勾了下唇:“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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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云梨躺在后院的沙滩上,抬睫望着寥廓星空,问身边池宴,“你之前拍的星空,为什么那么好看呀。”
池宴懒声轻笑,问她:“教你?”
云梨来了兴致,坐起来,摸过身边手机递给他:“好呀。”
池宴慢吞吞地直起身,接过她手机,打开摄像头,不紧不慢地和她说着各项参数怎么设置。
最后递还给她,又补充:“手别抖,和三脚架那么稳就行了。”
云梨:“……哦。”大少爷还真是,时刻不忘夸一下自己的牛逼之处。
按池宴替她调好的参数摁了几张,果然和她先前拍的不是一个水平。
云梨美滋滋地想献宝,偏身叫他一起看:“哥哥你看……”
池宴却把脑袋一侧。
俩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能感知到对方呼吸。
云梨呼吸微顿。
他唇若即若离地,在她眼睑那儿贴了下,气息灼灼,耐心又暧昧。
云梨胸腔压着呼吸缓缓起伏,以为他要亲她,下意识把举着的手机垂下,松开,掌心撑住身下沙子。
池宴却没再继续,只把手压在她手背上,指节缓缓收拢,绵软细沙顺着他的动作渗进指缝。像沾染了他掌心热意,温度升高。
云梨开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眼睫随着心跳眨了下。
无声勾了下唇,池宴缓声开口:“我很小的时候,爸妈他们也带我去这样的小岛待过。那个晚上我觉得,这是我看过最好看的星空。”
云梨微怔。
“我曾经以为,那个画面,永远都只能停在回忆里。”池宴微斜过头,在她唇角上轻吻了下,嗓音低缓轻哑,“还好,遇见了我的小姑娘。”
唇角温软贴上来的那一刻,池宴的指节也紧紧收拢。云梨只觉得左手中指的指节上,不知不觉被套上个东西。
某种下意识的感知,让她动了动手指头。
池宴没再拘着她,顺着她的力道退开。
细沙散开,云梨看清套在她指节上的戒指。
像此刻深蓝灰海水一样的梨形蓝钻,被海浪拍上沙滩般细碎的白钻包裹住。指节晃动间,璀璨碎光似夜幕星色落下,永远藏进宝石里。
“以后,我都能陪她一起看。”池宴捉过她手,抬睫,眸光落在她眼里,亲了亲她指背,“嫁给我。”
他话音温柔又强势,明明是最动听的情话,偏又说得不容置喙。
云梨怔了瞬,心下酸暖,又哭笑不得,小声嗔他:“哪有人先戴完戒指,才求婚的啊!”
池宴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翘着,玩世不恭地扬了扬眉,理所当然道:“你未婚夫我啊。”
云梨:“?”
见她不说话,池宴变本加厉,倾身过去咬了下她唇瓣:“答应了就行。”
力道挺大的,云梨抬手捂住嘴:“你这人……”
池宴盯着她,倏地扯下她手,把她整个人带进怀里,唇贴上来,舌尖抵开她齿缝,力道加重,和她唇齿勾缠在一起。
云梨想推开他,却被他扣着后脖颈,微粝温烫的指腹,耐心又细致地摩.挲过她颈侧细薄皮肤。
温柔的颤.栗感和唇齿间的侵略撕扯混杂在一起,耳边海浪声渐弱,云梨掌心抵着他胸口的力道松散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宴不轻不重地用齿尖在她唇上轻咬住,滑过,退开。
夜色下,他唇色潋滟红艳,像个志怪小说里的妖精,嗓音低哑含笑,再次肯定地问她:“答应了。”
“……”云梨被他亲得半点脾气都没有,嘴唇发麻,无奈又认命地看着他。眼里水汽迷蒙,心跳还没慢下去,唇角抿起来,小幅度点了下脑袋,“唔”了下。
虽然这求婚方式,有点儿抢亲的感觉,但她也不能否认,心底翻涌开的,藏不住的雀跃。
池宴唇角勾起,又低头亲了她一下。
“想昭告全世界,这是我喜欢的小姑娘。”池宴抵着她额头,气息交缠,弯唇低笑,“又想把你藏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所以,在全世界面前,说我喜欢你。
又私心地把你带来这里,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让你答应,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