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沢裕不想和现在的这只猫联系起来,这并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
首先,由人变猫这件事,本身就在柯学世界观的底线上反复蹦迪。
其次。
为了让这篇番外顺利完结,他还得在每个剧情人物的身旁待一天。这其中包括工藤、灰原,安室透、赤井秀一、松田阵平乃至诸伏景光——
易位而处,如果他是番外中登场的人物一员,需要被一只猫无知无觉地观察一天,他难道就不会难受吗?
&:【我觉得他们并不会介意你——】
唐沢裕:【闭嘴。】
总之,他不想这只猫在众人心里和自己相关。
一丝一毫的联系都不要有。
&:【但kara不就是你的姓吗?】
唐沢裕:【……】
瓷砖的反光里,黑猫烦躁地甩了甩尾巴。
胸前的铭牌已经变好了图案,&5的门牌淡去,取而代之的是“k-a-r-a”四个英文字母。
字母并不是常见的哥特印刷体,反而圆滚滚东倒西歪,像猫爪蘸着墨水划拉的线条,下一秒就要从边缘掉下来。
唐沢裕在反光里睨着它,总觉得不太满意。
&却突然恍然大悟:【所以,你想让他们以为你是你的猫吗!】
唐沢裕猫爪一滑。
【原来如此,】电子音在不该秒懂的地方豁然开朗,【这样他们就不会赶你走了!】
唐沢裕:“……”
大错特错!
禁言系统之后,耳边顿时清静不少。
病房门口晃过一道极快的影子,黑猫在门后探出半只脑袋。猫的视角比人类矮的多,当门口的人类能一览病房全貌时,猫却只能看到城墙一样的白被单。
唐沢裕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徘徊片刻,却始终没有进去。
蓬松的黑尾巴垂下来,在门口踌躇不定地打着转,好像门框间突然升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透明屏障,硬生生将黑猫拦在外面。
可唐沢裕不想进去,留给他犹豫的时间却不多,相连的走廊上,很快传来了脚步的震动。
黑猫敏捷地跳上长椅。
猫的肉垫里密布神经末梢,对风吹草动的感知力不知道是人类的多少倍。唐沢裕在长椅上转过身,走廊的尽头才浮现人影。
四个护士合力推着一张手术台走过来,白色的被子下露出一张沉睡的脸,正是和泉直子。
唐沢裕:“?”
他迈出的脚步停在空中,立刻转头去看病房内。
白色的被单如铜墙铁壁。
唐沢裕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他只知道和泉直子在疗养院,却不知道她的治疗进程究竟到了哪!
系统的禁言被解除了,憋坏了的电子音爆发出一串【……!】
唐沢裕:【别废话。她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我知道的比你还少!】
电子音哔哔叭叭地还想说什么,被猫爪一下拍到噤声。唐沢裕对这个废物系统眼不见为净,自己在门口望了望,一溜烟钻进病房。
忙碌的护士脚边,一根蓬松的猫尾巴一晃而过,嗖的一声,消失在床底的黑暗中。
唐沢裕的动作没有被人类发现,四个护士还在忙自己的事。她们有条不紊地更换点滴、调整液压,间或夹杂着几句闲聊,黑猫用耳朵贴着床板,很快从四人的交谈里得知了情况的大概。
“术后……三个月……”
“配型的骨髓来得真快。两周?”
“我记得是不到一周。”
“正常人排队也得等上两年吧,有钱就是好啊……”
而在零碎的议论里,还有一句最刺耳的:
——“这就是杀人犯吗?完全看不出来。”
唐沢裕皱起眉。
和泉直子罹患白血病,刚结束骨髓移植手术,从icu转入普通病房。护士的动作很轻,床上的女孩似乎睡着了,对四人的动作和议论一无所知。
尽管如此,唐沢裕还是非常不舒服。
护士们当然不在意猫的想法,将和泉直子合力搬回病床就离开了。黑猫在床脚打着转,护士走后它跳上椅子,看向病床边缘的落点,片刻后却又跳了回去。
这样的跑酷足足重复了两三遍,等黑猫第四次来到椅子上时,电子音终于问:【不叫醒她吗?】
自家宿主难得地陷入了纠结中,它瞅准时机,自己悄摸摸解除了自己的禁言。
唐沢裕没说话,尾巴甩动的幅度更大,像根黑色的鸡毛掸子。73一看就知道,这就是宿主心情烦躁的意思。
变猫的工程伊始,唐沢裕其实有很长一段不适应的时间。
做猫并不比做人容易到哪里去,猫视力稍弱,是用敏锐的嗅觉和触觉得以弥补,对人来说,就是眼前陡然一黑——
外加另外两种感官过载的信息量。
沙发上团着一叠抱枕,散落的衣物中,一只黑毛白爪的奶牛猫摇摇晃晃。刚刚试探性迈出一步,身体便立刻失去平衡,啪一声栽倒在衣服堆里。
&连忙问:【不要紧吧?】
【……不要紧,】唐沢裕嘴硬道,【我就是……需要一点点时间适应。】
他又颤巍巍抬起了一只爪子,随后脸朝地往下一栽。
&:【……我觉得你可能更需要一个老师。】
它把自己当视频播放器,在网上搜热门吸猫片段播放。欢快的bgm中,只见一只黑猫从车顶起跳,脚爪一滑,尾巴像螺旋桨转了两圈,四肢在空中挥舞,直直地砸在地上。
唐沢裕:【。】
【手滑、手滑,】73不停擦汗,【绝没有任何内涵宿主的意思!……那什么,我们换一个。】
这次的视频就正常很多。跟着这些网络上的猫猫导师,唐沢裕终于磕磕绊绊地适应了这只奶牛猫的身体,两天之后,已经能飞快地窜上爬下。
可他虽然适应的速度惊人,却独独忘记了一句话,“猫和尾巴是不同的两种生物”。
所以,唐沢裕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猫尾巴就像根接受心情的自动天线。
心情愉悦会高高直立起来,烦躁的时候则会向两边甩来甩去,就像现在这样。
——蓬松的黑尾巴像根称职的鸡毛掸子,将椅面上的浮灰清扫得一干二净。
至于自家宿主烦躁犹豫、乃至踌躇不前的原因,73当然也心知肚明。
此前的唐沢裕没见过和泉直子,对她完全是一无所知的状态。对这种完全陌生的、不了解的情况,习惯掌控一切的他会生出无意识的抵触情绪,尽管他自己并不知道。
如果不是录制番外的硬性要求,可能唐沢裕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踏进这座疗养院。
【进去吧,】电子音默默心想,【你不会后悔的。】
系统的权限今非昔比,一个小小的番外,它都得借唐沢裕的眼睛才能“看见”这个世界,又怎么可能凭空把一个人变成猫呢?
当然是因为……这其实是世界意识本身,主动让渡的权限。
【去当一只猫。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他们怎么想、怎么做。】
【去解开一些困扰已久的心结。】
【进去吧,】73想,【这才是世界托我回赠给你的,真正的报酬。】
和泉直子睁开眼,看见一只猫正在身旁。
黑猫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尾巴从身后盘过来,尾巴尖蹭到了她的手,有一丝微微的痒。
时间静默的那一刹那,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下意识地、虚弱地笑了笑。
她轻轻说:“你迷路了吗?”
其实和泉直子还想说,病房里没什么好玩的,快回家去吧。
但她没来得及开口。
黑猫喵了一声,低下头,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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