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岁生日那天,苏量依一觉睡到了傍晚。
这算是她的常规作息,如果没人打扰的话,不睡满12个小时她是不会睁眼的。
昨晚熬了一整夜,惦记着给她发“生日快乐”的人不多,该发的也在零点过后都发过了,苏量依醒来时也没看手机,趿拉着拖鞋就去卫生间洗漱了。
头上的脏辫维持了几天,洗头总不痛快,她拆了头发刚想洗澡,赵诗琴抱着一只小京巴来到了她房间,骂人的话都到嘴边了,看床上没人,才咽回去往卫生间走来。
赵诗琴是她妈,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赵诗琴也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但苏量依记事起就叫她妈,算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两人的关系跟亲母女没什么区别。
“动作快一点儿,你爸回来了。”她站在卫生间门口催促苏量依,“他最近心情不好,待会儿跟你说什么你就听着,别顶嘴。”
苏量依手指还在顺头发,从镜子里看她:“他回来干嘛的?”
“这里是他家,你说他回来干嘛?”
苏量依轻蔑地笑了笑:“他又不止这一个家。”
苏向群不怎么顾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面包养了个姑娘,三年前生了个女儿闹到家里来,赵诗琴跟他闹离婚,闹得最厉害的那几个月,苏量依都信以为真了,还跟赵诗琴保证,如果他俩真离了,她还管她叫妈,并且这辈子不再搭理苏向群。
当时赵诗琴感动得稀里哗啦,拉着她的手说这二十年没白疼她,苏量依当时都做好租房子的准备了,可谁曾想赵诗琴以退为进,不消一周的功夫就完全拿捏住了局面。
最终还是苏向群低了头,许是顾及自己的儿子,依照着赵诗琴提出的补偿条件,他不但把桑回路整条街的商铺都转到了赵诗琴名下,还送了苏量依一辆新车。
那会儿苏量依就明白了,赵诗琴早就知道苏向群在外面养小三的事儿,隐忍不发就是等这一刻,她是不在乎苏向群的心长在哪儿的,她只想搞钱。
那事过后,苏量依就不在家里住了,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赵诗琴不给她打电话,她也懒得回来。
赵诗琴比她识时务,淡声道:“这事儿烂在心里就行了,只是赔个笑脸,你又不会掉块肉。”
苏量依懒懒地拧开水龙头:“知道了。”
那天晚饭很是丰盛,赵诗琴对她向来不错,蛋糕都是亲手做得,苏量依心情本来是不错的,可饭桌上苏向群又提起了苏晚青,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多多跟苏晚青联系,问一下她婚礼什么时候办。
苏量依当时就不耐烦了,赵诗琴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这才没发作起来。
前些年苏向群只顾着在外面搞小三,既不回这个家,也不怎么惦记自己的亲生女儿,今年上半年突然转了性,常常会在家里提到苏晚青,苏量依那会儿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了,结果没过多久就从赵诗琴那里得知,苏晚青结婚了,男方其他条件不知道,就是有钱有势。
要说这件事也是挺可笑。
苏晚青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两人之前虽然加了微信,但也只停留在普通朋友的联系上,可苏向群不同,苏晚青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前些年他对她不管不问,这一年看人今非昔比又想着修复关系了。
想上赶着攀亲戚,又不想拉下老脸去贴人冷屁股。
苏量依嘴上答应得好,回房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没过多久院子里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苏向群走了,她也收拾包回了自己租得小房子。
刚到家,手机响了一声,点开看,是翟绪发来的消息:【突然想起一个事儿。】
苏量依等他下文,等了几分钟没等到,才打字回:【什么?】
翟绪:【你和苏晚青当初被抱错了,那今天也是你生日?】
他们在温泉山庄庆生,苏量依起床那会儿就看见了这两人发得朋友圈,她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罐可乐,单手扣开拉环,另一只手飞快打字:【?你怎么知道】
翟绪也不傻,跟苏晚青和闻宴祁相处久了,也瞧出她身世的不简单,那次去湖山区帮她爸妈搬家,言谈间听了些事儿,自己猜出来几分,去找苏晚青求证了几分,拼拼凑凑地,也差不多明白了。
翟绪:【我算出来的。】
苏量依看着屏幕笑了声:【这么会算,当初怎么就没算出来自己湾仔码头的命运?】
她第一次见翟绪是在湖山区别墅,当时因为苏晚青被性骚扰的事情,两人算是认识了,后来苏量依去弥楚演出,翟绪是那里的常客,联系慢慢多了起来,偶尔会一起喝酒。
翟绪前女友那事儿是酒吧营销告诉她的,当时没把她笑死,某天上网冲浪又看见“湾仔码头”这个词,当个乐子逗了好几天。
那句话发出去,翟绪估计是又气着了,隔了好久才发了一个【滚】过来。
苏量依挑了个贱嗖嗖的表情包回过去,仰头灌了口可乐,刚想回卧室听歌,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翟绪的消息,这回是一句:【生日快乐。】
手指顿在屏幕上面,苏量依想了想,没回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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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量依那会儿有男朋友,是她大学里的学弟,长得嘛,就是白白净净,清清爽爽,各方面都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突出的优点就是,他经常会陪着她去各种地方演出。
苏量依有个乐队梦,高中那会儿就有了,后来上了大学,在学校里认识了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搞了个乐队,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过不少,却没怎么赚到钱,乐队一共五个人,三个都本科毕业就不读了,到了该赚钱的年纪,为了生计,他们商量着去酒吧表演。
苏向群是白手起家,头婚妻子去世的时候还只是一个跑市场的小职员,赵诗琴嫁给他时还在读夜大,虽然在事业上没帮过他什么,但这二十多年走过来,两人也算相互扶持了。
毕竟在十六岁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苏量依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自己不怎么管这个女儿,全由后妈一手养大,赵诗琴尽心尽力抚养继女,对她别无二话。
苏向群一开始也是感激的,后来事业有了一定规模,苏量依也成了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那点儿恩情对他来说成多余的了,他翻脸不认人,公司的财产,家里的房产和商铺,他没一个写赵诗琴的名字。
这些年,苏量依亲眼见证赵诗琴费尽心机从苏向群手里抠钱,她看着都累,读研之后就没找赵诗琴伸过手。
因此,当乐队成员提出走穴赚钱的时候,她也没端什么所谓艺术家的架子。钱嘛,谁不喜欢。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在酒吧唱歌跟在学校排练室唱歌没什么区别,试了几次才知道,当爱好变成工作,那就是没完没了的煎熬。
你在台上投入地演奏,台下压根没几个人听,苏量依渐渐意识到自己是需要情绪价值的,因此和那个学弟走到了一起,没别的,就是因为只要她抱起电吉他,学弟不管在干什么,总是会放下手边的事情,专心致志地看她表演。
两人谈了不到半年,也没吵过什么架,苏量依是个心宽的人,不喜欢为难别人,就算男朋友跟她借钱也不会下头,她最无法忍受的是欺骗。
那天在弥楚,赶上乐队的鼓手生日,表演完大家伙一起庆祝,苏量依在台上的时候就瞧见了翟绪,他趴在二楼栏杆上看她,穿着个白色连帽卫衣,摩根前刺的发型很突出。
苏量依朝他抬了抬下巴,就算打了招呼。
后来表演结束,她跟朋友去卡座上庆祝生日,找一圈儿没瞧见自己的男朋友,刚想发消息问问,字都没打完就收到了翟绪的微信,言简意赅:【你男朋友在卫生间对门的消防通道里打啵儿。】
苏量依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复呢,他又发了张图片过来。
劈腿这事儿没什么,至少在她这儿真没什么,可她破防是因为他劈腿的对象不是别人,上个月苏量依才见过那小姑娘,渣男说她是他表姨的女儿,两个人连着亲呢,小姑娘刚来滨城上大学,军训的时候被教官骗了,眼下怀孕了没钱流产,也不敢跟家里说。
苏量依那会儿倒也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纯粹是看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就把两个月的工资借了出去,连个条儿都没打。
那晚拉架的人很多,除了翟绪,还有乐队的朋友,苏量依看着渣男怀里的小姑娘,气息平了又平,说不出一句整话出来。
“我是真打算跟她断了的,是她刚刚看了我朋友圈定位找过来的,依依......”
他不开口还好,开口了更恶心,既无人品也无担当,苏量依心绪难平,抄起酒瓶子就想砸过去,手腕被人扣住,动弹不得的下一秒,翟绪转过身说:“还不走,想被开瓢?”
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跑之前,那小姑娘还回头撂下一句:“你借我们的钱,我们会还你的。”
整个晚上,就这句话最刺耳,嘲讽意味拉满了,就连翟绪也挑起眉梢,惊讶地看着她:“你还借过他们钱啊?”
是啊,多可笑。
她像个大傻逼似的。
苏量依脾气一上头,有些话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翟绪的脸色当时就黑了下来,眼睫垂着,不冷不热地嗤了声,语气有些拽:“行,算我多管闲事。”
其实她说完就后悔了。
人家跟你有什么交情,至于插手你这一堆破烂事吗?
这不是翟绪第一次帮她了,年前还有一回,前排卡座有个客人喝多了,扔了个酒瓶子上来,说要点歌,键盘手那会儿刚失恋心情不好,酒瓶子碎片擦到了他的耳朵,流了点血,差点跟人打起来。
当时苏量依忙着拉人,再一回头,翟绪从二楼下来,给人散了几根烟,事儿平了下来,她向他道谢,翟绪当时说了句:“口头道谢有什么诚意,你也让我点首歌呗。”
“什么歌?”
“冷雨夜。”
苏量依说自己不会,翟绪撇嘴看她:“Beynd的歌都不会还搞乐队?”
说完又拍拍裤兜上楼了。
翟绪这个人挺妙的,明明年纪也不小了,可整个人透着一股青涩的稚嫩,那股稚嫩不像是不经世事的单纯,而是出世后的率性,他就像金庸笔下的石破天,是一个拥有赤子之心的佛侠。
那事儿过去,苏量依一直想找机会跟他道歉,可在酒吧遇见,他眼睛总像长到了头顶上,像是还在生气,看到她就退避三舍。
有一回,苏量依强行把他挡到了厕所门口,装作寒暄的样子:“最近有点帅啊。”
翟绪别开头,轻哼了一声:“跟你有关系吗?”
苏量依用拳头砸了一下他的胸口:“别气了,我这不是跟你道过......”
话没说完,她欸了声,握成拳头的手掌摊开,在他胸肌上摸了一把,还是那副谄媚的样子:“练得可以啊,真硬。”
翟绪确实刚从健身房出来,也没穿外套,身上就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面料不厚,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苏量依手心的温度,许是因为话题转变过猛,许是因为那句“真硬”,他脑袋里轰地一声,像是保险丝烧断了。
苏量依不知道他这么不禁逗,也就是随口一句溜须拍马,说完又回到了正题:“之前是我说错话,再郑重地跟您道个歉,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
她双手合十鞠躬道歉,再一抬头,人又跑了。
苏量依待在原地叹气,酒吧营销Ada过来上厕所,先是被翟绪撞了一下,经过苏量依身边时看到她的目光,给她递了根烟:“翟少爷,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苏量依接过烟,没说话。
“你在追他?”
她扬起眉:“我追他干嘛?”
“那他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Ada给她点了烟,谈笑着开口,“我还以为被你强吻了呢。”
橘紫色的火光熄灭,苏量依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着,她皱眉看向不远处的楼梯口,脑袋里有十万个为什么——
脸红?
就因为她摸了一下?
她把翟绪定义为“佛侠”是因为他身上那种混不吝的少年意气,可不是因为他的佛,再说了,他一个天天没事儿就往酒吧里钻,烟酒色子样样都会的男人,也不至于这么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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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有半个月左右,翟绪没有再来过弥楚。
再次见到他是在苏晚青的婚礼,苏量依去外地演出顺路经过阳钦县,去看望亲生父母的时候,受托回来给苏晚青送个新婚礼物,四米长的清明上河图刺绣。
苏量依一开始以为翟绪是伴郎,婚礼当天在户外看见他,白衬衫加红领结,外搭一件暗红烫金的黑西装,简直比新郎要花哨,还好意思问她:“怎么样,哥帅不帅?”
那会儿人已经哄好了,苏量依也不再顾忌,抱着臂嗤笑了声:“你要抢婚啊?穿那么夸张。”
话刚说完,苏晚青的老公,也就是正牌新郎从旁边经过,不冷不热地睨了她一眼。那人气场强,走路自带干冰似的,呼呼地往外冒气儿,跟翟绪这种二笔完全不一样,苏量依有点儿怵他,打了个寒噤立刻站得笔直。
翟绪没注意到这一幕,看她姿态端正,笑着问:“干嘛,要跟我合影啊?”
“谁要跟你合影了?”
目送着新郎走远,苏量依又懒懒地垂下了肩膀,再一抬头,看见翟绪的领结有些歪了,顺手帮他扶正,刚想说话的时候手机响了。
查琴之打来的电话,应该是想问问苏晚青的事儿,苏量依走到一旁接听,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翟绪捂着自己的领结,目光追随她,一直到她停下。
苏量依异性缘不算太好,原因有两点,一是她长相平平,最多只能算个五官清秀,二是她脾气不好,人也有点丧丧的,没有丝毫女性魅力。
活了26年,她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因此虽然翟绪对她是有些热情,但她也只敢往他人好那方面想,从来没觉得是人家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种观点持续到当天晚上,一切都变了。
婚礼结束以后众人在总统套房里喝酒,苏量依只跟苏晚青有点儿关系,看她回房之后就有点想走了,翟绪拉着她不让走,非要跟她1V1掰头,看谁的上单更牛逼。
苏量依就俩爱好,除了电吉他以外就是打游戏,王者荣耀她玩了五年,精通上单位的各个英雄,翟绪碰巧也是,他说自己有三国服,看了看苏量依的主页,贱嗖嗖地说:“四千场花木兰怎么连个小国标都没有啊,太磕碜了吧。”
旁人都在岁月静好地闲聊,只有他俩一人捧着个手机,针锋相对,斗智斗勇。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最后那一步的,苏量依有些记不清了,反正那晚的对战记录显示,他俩单挑了26把,谁输了谁喝一罐啤酒,俩人都喝了不少。
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苏量依翻了个身,入眼就是男人宽厚圆润的肩膀。
翟绪说会对她负责,苏量依没在意,你情我愿的事儿,没有谁对不起谁的说法,她不是那种又当又立的人,模糊的记忆里,昨晚好像还是她先吻他的。
苏量依拎着衣服往浴室走,边走还边劝他,明明是两个人都身心愉悦的事儿,谈负责不负责的,就是玷污了这段纯洁的□□关系。
翟绪当时靠在床头,表情有些复杂:“别这样说,我知道你不是的。”
苏量依觉得好笑,停住看他:“你什么意思?”
翟绪没说话,默默掀开了被角,她刚刚起身时他才看到,洁白的床单上有两点淡淡的血迹。
头发被抓成了鸡窝,翟绪脸红红的,缓慢说道:“反正你没喜欢的人,也是单身,不介意的话我们俩试试呗,其实我挺喜......”
他话还没说完,听到一阵沉闷的笑声。
“你不会以为我是处女吧?”苏量依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她弯起唇,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那是大姨妈,算日子今天也是了,早上刚来的。”
“......”
见翟绪不吭声,她又挑眉:“不是吧,你那么俗?不是第一次就失望了?”
“我没有。”
翟绪抬起头看了她几秒,随后顺手抄起床头柜上挂着的裤子,穿上后才来到她身边,宿醉后的眼睛还是挺亮的,刚刚那股羞涩也不见了,语气还蛮诚恳:“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我也希望你的第一次给得是你喜欢的人,而不是一场意外,我说会对你负责也不是想绑架你什么的,这只是我的态度,如果你真的对我没兴趣,我也不强迫你。”
苏量依跟他对视,许是因着这坦诚相见的氛围,许是因着他这段憨厚朴实的发言......总之就挺莫名其妙地,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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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绪要她考虑几天,成不成的给他个答复就行,就算不成,以后两人怎么相处也由她说了算。
仿佛是怕影响她的想法,翟绪那段时间也没再去过酒吧,苏量依心如止水地继续自己的生活,偶尔也会想起那个疯狂的夜晚,零星的记忆像水中的浮木,时不时就冒出来几块,渐渐拼凑出的全貌,她最大的感受就是,其实还挺爽的。
苏量依不算个保守的人,虽然谈过恋爱,也做过,但那段感情里她汲取的都是情绪价值,前任那个渣男是真的瘦,穿上衣服看起来人高马大,其实就是个花架子,她原来一直以为做.爱也不过如此,压根没书上写得那么惊心动魄,直到跟翟绪滚完床单以后,新世界的大门在她眼前缓缓打开。
某次聊天,她问过翟绪,是不是这方面经验丰富。
翟绪当时挺无语的,发了一大串省略号过来:【我就谈过一段恋爱。】
苏量依不信:【你少装,我听别人说喝醉的人没法勃.起得。】
翟绪看到这条消息时,纠结了好几分钟。
他就大学谈过一次恋爱,和夏露分分合合四年,最后毕业以她出国为节点彻底结束,那之后的这五六年一直是空窗。那晚的事儿他最近也想起来不少,记忆中两人一开始只是因为喝错了啤酒吵了起来,苏量依喝了他那罐酒,翟绪说了她几句,然后她就像有反骨似的,莽撞地往他嘴上撞了过来。
两人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嘴皮子都磕破了,最后也不知怎么就抱在一起亲了起来。
翟绪是喜欢交朋友的人,原先误打误撞认识了苏量依,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没想到她会在酒吧驻场,后来经常遇到,两人来往得多了,苏量依偶尔会来他那桌找他喝酒。
苏量依是狗脾气,翟绪没见过这种性格的女生,给她点烟点慢了都要挨句呲儿,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说话也胡咧咧的,你说什么梗她都能接住,再云淡风轻地给你抛回来。
得知她有男朋友的时候,翟绪有点儿失落,那会儿他就确认了自己的心思,同时也确认了另一件事——那就是闻宴祁和梁蔚轻说得恐怕真没错,他好像的确有些贱。
苏量依跟他说话从没有好气儿,他还就是喜欢她那副劲劲儿的样子,那天晚上是苏量依主动的,但他没敢说出来,一是顾及女孩子的面子,一是掩藏自己那点儿小心思。
五六年的空窗,又遇上喜欢的女孩主动,别说喝多了,就算是梦游他也能成功勃.起......这话太荤说不出口,最后他随口编了句【我天赋异禀】发了过去。
苏量依看到消息时真真切切地笑出了声。
她靠在厕所门口的消防通道边抽烟,点开翟绪的朋友圈挨个浏览,这家伙真是家境瓷实的富二代,动态不是吃就是玩,上个月在澳洲大堡礁跳伞,这个月初去又长白山滑雪,随手点开一张有脸的,又是不知道在哪片海域的船上钓鱼,手捧着一尾苏眉鱼,眼睛被阳光刺得张不开,笑得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苏量依笑了笑,刚想按下保存键,肩后响起一阵打火机的声音。
Ada也来这里抽烟,下巴稍抬瞄了眼她的手机屏幕,笑得很是暧昧:“这是谈了?”
苏量依吐了口烟:“还没。”
“那就继续努力,拿下他,别说你不用来这儿演出了,这位爷一高兴,把你直接送出道都是有可能的。”
苏量依心下惊了一瞬:“没那么夸张吧?”
“你真不知道?”Ada看了她一眼,半真半假地笑了声,“悦金是他们家的,鼎珍国际,全球化的酒店集团,人是独生子,你说有没有这么夸张?”
苏量依眼睫颤了颤,突然说不出话。
她对翟绪的家世不太了解,之前他常常来这儿喝酒的时候,只听他身边的人开玩笑似的说过一次,说他家里是开酒店的,那会儿她以为是当地的快捷连锁酒店之类的,有钱,但没想过会那么有钱。
Ada看她出神,又补充了一句:“恋爱跟谁谈不是谈,反正男人都一个德行,想明白了以后就不要注重结果,好好把握一下过程,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苏量依回过神,掐灭了烟:“我本来也不是在意结果的人。”
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听见了Ada轻浮的笑声,俩人想得不是一件事,但她懒得解释,在某种程度上,解释是一种自证,苏量依从不屑于去证明自己。
那天晚上,她和翟绪还是该聊天聊天,该打游戏打游戏,熬夜可以熬到四五点,两人说晚安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睡醒以后,赵诗琴又打了电话过来,让她回家,说有事商量。
苏量依连妆都没化就跑回去,一屁股坐下才知道,原来是外面那个女人又怀孕了。
她听得惊诧不已:“你确定吗?”
赵诗琴疲惫的样子像是一夜没睡,往常精明的眼也无神:“确定,我调了他的行车记录仪,上周和这周都去了一家私立的妇产医院,我花钱请人去查了,已经建档了。”
苏量依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犹疑:“他都五十了,还能生?”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的。”
赵诗琴叹了口气:“你说万一是个儿子怎么办?你爸这人重男轻女,我要不是给他生了个儿子,三年前那回他也不会跟我低头。”
“......”听出来她这次也没打算离婚,苏量依靠到了沙发靠背上,懒洋洋地看她,“生儿子你就要两条街的商铺呗。”
听出她语气里的讥讽,赵诗琴有些生气:“我不要他的商铺,都留给外面那个小贱人和她的孩子吗?”
每次谈到这些苏量依都有种窒息感,她就不该回来,也不该顶嘴,赵诗琴需要的只是一个能与她同仇敌忾的倾听者,想明白这些,她乖乖闭上了嘴。
赵诗琴抱怨了许多,直到瞧见苏量依打了个哈欠,矛头一转,又直指她而来:“你说你也是,之前非要去参加什么比赛被延毕一年,要是半年前拿到毕业证,这会儿早就有工作了,趁你爸现在还有点人脉,你不用留着等别人用吗?”
“什么好工作啊,我现在工作也挺好的,不比坐办公室的工资低。”
赵诗琴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现在吃得是青春饭,演出能演到几岁,到时候你老了抱不动吉他,脸上的皱纹化妆都盖不住了......到时候谁还会去看你演出?”
在某些方面,赵诗琴的脑子还是蛮清楚的,例如她只会督促苏量依提升自己,从不会催她赶紧结婚生子,迈入所谓的人生新阶段。
她说她是陷在牢笼里无法自拔的人,沉没成本已经大到无法回头,因此只能和苏向群斗智斗勇,缠缠绵绵到永久,不管对方如何,反正自己不会是先放手的那个人。
苏量依听得耳朵都出茧子,这回没忍住开口了:“怎么就没法回头了,我那车不是也卖了把钱给你了,你卡里两百多万的存款,还有桑回路的商铺,离了婚也不用过苦日子,怎么就非得忍下去了?”
赵诗琴愣了一下:“你甘心,我不甘心。”
无可救药,苏量依拎起包就走了。
一觉睡醒,连饭都没吃就赶了回去,从家里出来,苏量依就饿得有些头晕,在路边挑了家肯德基,点餐的时候她随意往窗边看了眼,好巧不巧,她看到了一颗熟悉的脑袋。
这也太尴尬了。
在翟绪看过来之前,苏量依拿上汉堡溜出了店门,经过他们那桌的时候,她听见坐在翟绪对面的那个女孩轻声笑:“这也是我第一次相亲。”
......
拉黑他的第三天,翟绪堵上了门。
在弥楚酒吧门口,苏量依蹲在地上抽烟,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他:“对你没感觉。”
翟绪指尖一颤,烟灰簌簌落了下来,掉到他那件Burberry的飞行夹克上,眼见着要燎出一个洞了,苏量依连忙站起来帮他拍掉:“你傻逼吧你!”
“没感觉......”他语气有些干涩,“也用不着拉黑吧?”
“你不是说都听我的吗?”苏量依抬眼看他,“这就是我的意思。”
要不要交往随她,以后怎么相处也随她。
翟绪站在原地,蓦地想起这句话,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行,那我懂了,之前那次算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不找你了,微信也不用拉黑,删不删随你,反正我这边不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直接加回来就行。”
他说完就走了,背影可怜兮兮的,苏量依看着他钻进跑车,一身油门轰鸣声落下绝尘而去,垂下眼睛,她掐灭了那只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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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闹掰之后,翟绪就再也没来过她固定演出的这家酒吧。
苏量依在这一年顺利毕业,生活没什么变化,工作倒是有一些,原先乐队的鼓手回老家去了,新招了一个,还是个年轻帅气的大学生。
乐队第一次商演结束,一群人凑一起吃了顿饭,苏量依欣赏男色,把新鼓手的单人照放在九宫格的最中间,发出去没多久收到苏晚青的点赞,她还在下面问她:【中间那个是男朋友?】
苏量依开玩笑地回复她:【帅不帅?】
苏晚青回了她一个竖大拇指的emji。
又一年结束,苏量依慢慢接触到了一些商演的音乐人和琴行老板,演出信息多了些,也不拘泥于哪一家酒吧了,多唱了几个场子,偶尔也能碰见翟绪。
四月底的时候,她就在一家livehuse跟他迎面撞上,当时翟绪在跟身边人说话,走路没看道,她在低头查看吉他,也没往前看,就这么撞了个满怀。
两方各自站稳后视线对上,翟绪那句“不好意思”瞬间咽了回去。
“好久不见。”他就像身上有刺似的,站也没个正形,“吉他没撞坏吧?”
苏量依低头看了眼,只有一道两厘米的划痕,应该是被他拉链刮得:“没事儿。”
翟绪也看到了那条划痕:“我赔你一把吧。”
“不用。”
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最后鼓手出来找她,站在楼梯上跟她打招呼:“依依姐,老彭找你。”
苏量依应了声“好”,收回视线看向翟绪,他也正转身看,她咳了声:“那我去忙了,拜拜。”
翟绪回过头:“嗯,拜拜。”
这一年春天,苏向群老来得子,做得越来越过分,赵诗琴主动和他提了离婚,在桑回路附近买了套小三居,给苏量依留了间卧室,独自带着儿子过起了悠闲且富足的收租生活。
新生活开始,激浊扬清,她立誓永不再婚,却开始频繁约会,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夜间仿佛年轻了十岁。
苏量依欣慰了没多久,自己的生活就出了点儿小问题。
乐队的主唱是个女孩,年纪比她小点儿,前不久身体垮了,住了半个多月的院,回来就说不干了,要回老家考教师资格证。
连轴转的商演确实磨人,每天晚上都十来首歌,挣得钱虽然不少,可刨去交通成本和时间成本,收益也比普通白领高不了多少,眼下她身体出现问题,众人也没有让她强留的道理,吃了顿散伙饭,乐队暂时就停摆了。
接不了工作,苏量依就整天在家睡觉,依旧是昼伏夜出的生活,有一回刚要睡下时手机响了,她看到屏幕上的联系人备注,差点儿以为自己是做梦。
两人一年多没联系过了,翟绪给她打电话,开口就是:“在哪儿?”
“家啊。”
“哪个小区,我去接你。”
苏量依坐了起来:“不是,你有事儿直接说,搞那么大阵仗我有点儿害怕。”
翟绪那端静了几秒,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你男朋友......又劈腿了。”
“哈?”
翟绪也觉得这事儿挺离谱的,苏量依看男人的眼光太差了,回回都踩雷,还回回都能让他碰见:“不就是你乐队那个鼓手,还姐弟恋呢,啧,刚刚我在路边瞧见他牵着一姑娘进了电影院。”
苏量依沉默了一会儿:“你偷窥我朋友圈了?”
翟绪没想到她的关注点这么歪,支支吾吾:“你没删,我为什么不能看?”
苏量依笑了声:“哦,那你看吧。”
她说完要挂电话,又被翟绪拦住:“依依姐这回不抄酒瓶子了?”
“不抄了。”苏量依躺了回去,开玩笑逗他,“男人不都一个样,打是打不过来的,随他去吧,只要装看不见,我就没有烦恼。”
翟绪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一年没联系,你变成恋爱脑了?”
苏量依憋着笑意:“对啊,现在可恋爱脑了。”
电话那端只剩下了风声,翟绪稳了稳气息,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跟他分了。”
“我不。”
翟绪气得跳脚:“你他吗当初对我那么绝情,现在抱着个人渣不松手,你是人吗你苏量依!”
苏量依乐得不行,揣了个枕头在怀里,几乎能想象出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笑了会儿才缓缓开口:“我都没跟他谈过,分什么分?”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翟绪默了默,挤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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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两人就又恢复了联系。
翟绪知道她的乐队缺主唱,还帮她打听了一段时间,几个月没有消息,来得人不是风格不搭,就是嫌他们业余,拖了一段时间下来,乐队其他人都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四个人吃了好几顿饭,苏量依和鼓手都想继续,贝斯和键盘手都有些不想干了,二比二的格局,加上众人都在犹豫,商量了一个月也没商量下来。
最后一次聚在一次是九月底,夏天都结束了,队里的贝斯手过来通知,说他找了份在琴行的工作,最终决定退出,原本就苟延残喘、艰难维系的关系瞬间分崩离析。
从火锅店出来,各走各的路,苏量依一个人去了弥楚酒吧,她坐在吧台上喝酒,翟绪发消息问她在哪,她发了个定位过去。
二十分钟后,翟绪背着一把吉他赶过来,价格不便宜,他说他提前很久预订,就当是赔上次撞坏她的那把吉他。
苏量依没精打采地看着他:“那把没坏,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他就像一只萨摩耶没得到主人呼噜头,瞬间急躁起来:“你不要就丢掉,反正我送出去就不会往回拿了。”
苏量依默默地盯着他瞧:“我以后用不上了。”
翟绪愣了一下,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你乐队呢?”
“解散了。”
翟绪挺惋惜似的,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吉他塞到了她怀里:“现在会弹《冷雨夜》了?”
苏量依猛地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口。
她确实偷偷学了,可他怎么知道?
“年初我来这里找人,正好听见你在弹这首。”翟绪下巴稍抬,表情也没有多得意,“当时只听了后半段。”
苏量依垂下眼睫,许久没说话。
这舞台她是上不去了,只能回家弹给他听。
翟绪听到她的邀请,眼睫颤了一下:“现在?”
苏量依抿唇:“不敢去?”
没什么不敢的,两人当即勾肩搭背走出了酒吧。
翟绪没喝酒,开车带着她,苏量依指路,他开,经过一家便利店时,她说自己喝了酒胃不舒服,要下去买瓶水,翟绪说不舒服就在车里等着,他去帮她买,又被苏量依按了下来。
她坚持要自己去,三分钟后从店里跑出来,手里拿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半,翟绪不疑有他,待她上车后重新启动了车子。
赵诗琴虽然买了房子,可苏量依跟他们作息不同,不想住在一起,至今还是独居,进了家门,客厅就乱糟糟的,她开辟了一条沙发出来,招呼翟绪:“你先等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翟绪愣愣地坐了下来,有些束手束脚,干脆打开了电视。
他等了二十分钟苏量依才从卧室出来,不但换下了身上那件废土风的破外套,头发放下来,甚至还画了个淡妆,跟白天张牙舞爪的样子完全不同,颇有些温婉如水的感觉。
翟绪不傻,这会儿意识到了什么,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苏量依出来时也没看他,从冰箱里拿出一沓精酿,走过去单手拧开拉环,递给翟绪一罐后,就抱着自己那把吉他坐上了椅子。
她唱功一般,音域也比较窄,按说是不适合这首歌的,可翟绪想听,她仰头喝了口酒,笑着说了句“献丑”,然后就开始弹唱了。
-在雨中漫步
-蓝色街灯渐露
-相对望
-无声紧拥抱着
翟绪看过她许多次现场,但这是头一回听她唱歌,苏量依的声音跟她的素颜一样,与她的性格看起来极其不搭,那么火爆的一个人,唱歌的时候嗓音又低又软,纤细的手指拨弦,流动的旋律时而激昂,时而温顺。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有种别样的魅力。
-冷雨夜我不想归家
-怕望你背影
-只苦笑望雨点
-虽知要说清楚
-可惜我没胆试
......
一曲结束,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把吉他放到台面上,走到他旁边坐下,看似无意地端起他面前的那罐酒,仰头抿了一口,翟绪想提醒,想起上回发生的事,又把话咽了回去。
“唱得怎么样?”苏量依问。
他挠了挠喉结,声音有些含混:“还行。”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苏量依啧了声,“还行是什么意思?”
翟绪偏过头看她,目光闪烁:“挺好的。”
苏量依对上他的视线,没说话,就是眯着眼笑,笑了会儿又缓缓靠近。
翟绪从没有那么紧张过,在唇瓣相贴的前一秒,他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是——”
他往后坐了半步:“你想干嘛?”
苏量依又跟过来,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语气很是认真:“今天心情不好,我想爽一爽。”
“......”
翟绪脊背绷紧,一边躲避她的进攻,一边气急败坏地喊,“你他吗把我当什么了!”
苏量依完全像个女土匪,把他扑倒在沙发上,按着他的两只手,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就说,你想不想?”
翟绪别开视线,脸又开始泛红,喉咙滚了一下:“不想。”
“我不信。”
她说着就要往下摸,紧急避险,翟绪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面色紧了又紧,他压抑着语调:“我就问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苏量依顿了两秒:“愿意你就跟我做了?”
翟绪简直要被气死了:“你发什么疯?不喜欢我为什么想跟我上.床?”
“我没不喜欢你啊。”苏量依眨巴眨巴眼睛,“这一年我做过得c梦,主角都是你。”
“......”翟绪愣了一下,缓缓坐了起来,语气有些孩子气的倔强,“真的吗?”
苏量依举起手,做出起誓的样子:“真的,我都27了,做点儿那种梦很正常吧。”
翟绪不再说话,双腿岔开坐在沙发上,头别开了,目光没有落点似的,不知道在看什么,苏量依看准时机,攀着他的肩膀坐到了他腿上,第一下亲在他脸上,声音已经极尽柔婉了:“去床上?”
翟绪还在挣扎:“没套,上次喝多做都让你吃药了,下回吧。”
苏量依笑了声,附在他耳边,呵气般说了句什么,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小片锡箔袋,在他眼前晃了晃,眼神媚得几乎能拉丝了。
翟绪这才反应过来,回来的路上根本就不是去买水的,她今晚明明就是有备而来。
长这么大哪见过这阵仗,失去理智的前瞬,他仿佛一只被人遗弃过的流浪狗,最后又确认了一遍:“真的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
苏量依这会儿哪还顾得上这些,胡乱点了点头,眼神还在添柴加火:“喜欢,但在不在一起,看你待会儿表现。”
“......”
那晚两人都很尽兴,结束时,天都已经快亮了。
苏量依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洗完澡出去,人还是没完全清醒过来,翟绪只草草穿了条裤子,弯腰给她换床单,房间里没开灯,月光落在他后背上,凸起的脊珠颗颗分明,既有男人的成熟,也有少年的青涩。
苏量依嗓音有些哑,叫他的名字:“那个,你要在这洗还是回家洗?”
她这儿没有他能换的衣服。
翟绪听到她这话,皱着眉抬头,摩根前刺的发型刚刚被她抓得有些乱,整个人就像被吸干了精气似的,难以置信地看她:“什么意思,撵我走?”
苏量依有些心虚:“我就随便问问。”
他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刚刚说喜欢我,只是为了睡我?”
“你不是也挺爽的吗?”
翟绪沉默了几秒,什么话都没说,提上衣服就走人了。
关门声落下的时候,苏量依心里涌起几分愧疚,她原地站了会儿,腰有点酸,就在床上躺了下来,虽然床单已经换过了,但旁边似乎还有稀薄的汗味。
手机就在枕边,她拿起又放下,想着说点儿什么好,还没编辑好文字,翟绪的消息就发了过来,这次是语音,只有五秒,听起来挺咬牙切齿的:“苏量依,我再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光今天晚上,他就说了几个“最后”了。
苏量依扯了扯嘴角,打字回他:【我腰酸,懒得去客厅看了,你吉他拿走了没?】
翟绪没回。
-
之后的三四天,翟绪果然没有再联系她。
苏量依骤然失业有点儿迷茫,搬回去跟赵诗琴住了几天,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赵诗琴看出她的不对劲,问她怎么了,苏量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说。
第二天是苏晚青宝宝的百日宴,苏晚青邀请了她,苏量依想着给宝宝送个礼物,可失业后手头紧买不起什么好东西,群里的人也把她想起来能送的都送了,她回家扒拉了一圈儿,最后目光锁定在了那把昂贵的吉他上。
翟绪肯定也是会去的,她知道。
两人亲热完就隔了几天没见面,翟绪看起来还在生气,但他生气的表现就很可爱,就像当初被她几句话惹毛了一样,整个人有种故作清高的刻意,一边装作不在意她,一边又忍不住偷看她。
偷看就偷看吧,还总被她抓到。
一顿饭吃完,苏量依自己也有些心不在焉,看时间挺晚了,她给翟绪发了条微信,就推门走了出去。
她在电梯口的露台上等了两分钟,翟绪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过来,下巴还抬得高高的,像是在给她机会似的:“考虑好了?”
苏量依眉眼垂着,若无其事地抠着指甲:“你还生不生气了?”
“你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我生不生气?”
“没骗你。”她抬眼看他,“真喜欢你。”
翟绪的表情松动了几分,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弧度。
“可是......”她话锋一转,“我觉得我们俩做炮.友也挺好的,如果谁恋爱了,可以随时喊停。”
翟绪的开心不过三秒,笑容转瞬即逝:“你有病吧?”
苏量依啧了声:“说实话,咱们俩现在也挺像那个模式的。”
“谁他妈跟你做炮.友只睡你两回的?”翟绪气息稳了又稳,“你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就说要不要谈恋爱,跟我!”
苏量依撩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他,“去年你让我考虑得那次,我之所以把你拉黑,是因为我撞见了你跟一姑娘在相亲。”
其实没必要问这个问题,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可不知道为何,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一次。
翟绪愣了一下,也没怎么犹豫,眉心拧起来,表情也变得认真:“那天是我爸安排的,那段时间他要投资一个项目,风险很大,他一意孤行,后来好不容易说服他不投了,他提了个要求,让我去见个女孩,只是看看合不合眼缘,要不要交往随我,然后我就去了。”
翟绪一五一十地说完,看她还是不信,顿时有些急躁:“没骗你,谁他吗正经相亲去肯德基的啊,我真就是去完成个任务。”
苏量依刚刚没说在哪儿碰见的,这会儿听他自己说出来,算是心中猜想落定了。
当初之所以没问他,是真以为他就是去相亲了,苏量依整天在酒吧混,这样的事儿见过不少,玩世不恭的富二代,日常消遣就是出来招猫逗狗,看起来洒脱不羁,可真遇上什么大事,没有不听从家里安排的,商业联姻,利字当头。
她那时候以为翟绪是心甘情愿去的,直到几个月前他打电话喊她出去捉奸。
翟绪若真是她想得那种人,不至于闹掰后一直偷窥她的朋友圈,隔了一年多还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她既没钱,长得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若真的只当无聊时的消遣,不至于如此。
这段时间重新联系上,苏量依就有些动摇了,翟绪对她没得说,她自己也心痒,可她咬定两人的关系不松口,还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原因——
就连苏向群这样的小商人,都想着攀亲家占便宜,翟绪家那么有钱,有钱到超出她的想象,当初他父母既然安排他去相亲,那他的感情方面大约是由不得他自己做主的,有些事情,怕是有一就有二。
“如果我们俩在一起了,你父母又让你去相亲怎么办?”
翟绪眉头稍拧:“在一起我就有女朋友了,我肯定不会去啊。”
苏量依抿了抿唇:“我只是觉得,你别是个妈宝男吧?”
谈恋爱就是轻轻松松才快乐,她在乎的是情绪价值,可不想谈一段苦大仇深的恋爱,好像两个人在一起,就必须要牺牲掉什么似的,开头都这么抓马的话,以后的日常可以想见,定然也是危机四伏的。
“谁妈宝男了?”
翟绪翻出手机,恨不得把他跟他妈近三年的聊天记录都调出来,两人一个月都发不了一次消息的,他妈沉迷于打麻将和旅游,有事没事儿根本不带主动联系他的,翟绪大学毕业搬出去住以后,平均两周回家吃一顿饭,到日子了偶尔还会扑空。
“哎呀。”苏量依被他划拉屏幕晃得头晕,“我的意思是,你跟我在一起不会要放弃什么吧?”
翟绪收起手机:“要啊。”
“什么?”
“放弃我钻石王老五的风光。”
“......”
看她并没有笑,翟绪站直了身体:“就算我再怎么跟你说,我的事儿可以自己做主,估计你也不会信。那我换个说法,如果我们俩在一起了,首先,我是想跟家里人公开,但如果你不想,那我不说也行。”
他顿了几秒:“如果我没公开,他们让我去相亲,我会告诉他们我有喜欢的人并且正在追,以此为由拒绝;如果我公开了,他们还让我去相亲,那这个道理更好捋——我有女友就不会去相亲,不管这个女友是不是你,我都不会去,这是我自己的原则,就算我真的因此跟他们闹掰了,也是因为我自己,跟你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翟绪说完,自己都惊住了,他的思路如此流畅,竟然都不用提前打草稿,目光呆滞地看向苏量依,两人对视了几秒,她率先笑出声:“你这草稿背了多久啊,去年当人婚礼司仪的时候怎么没这口条?”
见她又提起丢脸的事儿,翟绪啧了声:“我这儿背得口干舌燥,你好歹给个回应,到底怎么说?”
苏量依低下头,闷闷地笑了声:“你真是空窗太久了,上赶着不是买卖,没听说过?”
翟绪是个急性子,有什么说什么的:“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咱们还是朋友,就当没那两回事儿。”
苏量依抬头看他:“没说不愿意啊。”
“那就是愿意呗。”
“今晚去我那儿?”
“你能不能收敛一下,拿出点儿刚谈恋爱的样子?”
“都先上车后补票了,就别在这儿装了,一会儿我进去告辞,你搜一下附近有没有便利店,这回该你买了。”
“......”
“别不吭声。”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的。”
那夜晚风醉人,苏量依笑意绵绵:“这样的女的怎么了?”
迎着她钩子似的小眼神,翟绪扬起下巴,喉结滚了一下:“没怎么。”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