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司徒凛嘀嘀咕咕，两人还是让军士到郭述府上递了拜帖，第二天刚吃过早饭，郭家的家仆就登门来请。
郭述是清官，府邸只当个宽敞整洁。柳熙宁还是昔日的样子，谦和优雅，风度翩翩。表现出的热情也十分真挚，总之，让满心疑惑的司徒凛都找不到茬子。
两人是来找他询问东都食脑大仙的事的。
柳熙宁果然说的条理分明，还拿出一个“食脑大仙”的像让两人欣赏。
不得不说，那玩意如果没有人指点，两人拿手上看一百遍都没法把它和食脑怪联系在一起。
食脑大仙被塑造成威风凌凌的武将打扮，面目有些狰狞，全身黑漆漆的。非要说和真实的食脑怪有什么关联，就是这位大仙一手捧一个头骨，一手托一个吐着舌头的蛤蟆。
云长影看第一眼想说这什么玩意，但是看过三分钟，又禁不住钦佩人民群众概括事物精髓的能力。
柳熙宁说这玩意已经从最开始的“保不被吃脑子”，变成有求必应，升官发财、生儿育女、除仇人、灭外敌，样样都行，只要够虔诚。
司徒翻了个白眼：“这也太夸张了吧，这么个玩意有求必应，那正经寺庙道观里的菩萨老君干嘛用？”
“自然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正神，一个是淫祀。淫祀是重罪。”
司徒凛一个大学生，十九年人生里没接触过邪.教，清明中元叠几个元宝烧烧已经是最民间信仰的行为了，实在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云长影却道：“所以，想要让这个食脑大仙有所回应，信徒要付出什么代价？”
柳熙宁淡淡一笑：“食脑大仙，要的当然是脑子了。小愿供三牲，大愿么……”
司徒凛打了个寒颤。
柳熙宁戳了两下那个塑的颇有些卡通味道的蛤蟆的脑袋：“求正神，何人许愿，何人还愿。燃香、供果、重塑金身，那都是许愿人自己去做。
“求邪神，谁也不会把自己的脑子奉出去。”
“所以，对着食脑怪许大愿，就得拿其他人的性命做供奉！”
第一次听到邪.教套路的司徒有点被毁三观，深吸了几口气，吃了快糕点才平静下来。
喃喃道：“这也太……你们说吧，这去寺庙道观许个愿，虽然能不能实现很随缘。可就是烧几炷香，施几吊钱，无伤大雅。
“这个食脑大仙，怎么就知道真的灵呢？这可是要杀人的呀。”
此话一出，就看那两个人都是一脸“你真可爱”的表情。
他也瞬间就醒悟过来，对呀，谁会那么傻，上来就杀人许大愿。自然先从小愿望开始呗，比如让仇人出门摔个跟斗之类的，为此供奉一个鸡头鸭脑。
“可这玩意，我不信对着这玩意许愿能有用。”
柳熙宁笑道：“自然不可能谁许愿都有用，但是一定会有人愿望成真。”
“想来很快就有一个‘食脑大仙教’要出现了吧？或许已经出现了？”
司徒凛这才彻底懂了。
这套淫祀逻辑能闭环，最终还是要靠邪.教的出现。
食脑怪是真实的，看样子也能驯化，所以“有求必应”的自然不是那个怎么看都不象能和人类顺畅沟通的青蛙黑影怪，而是驯服了食脑怪的人。
这些人真正要的，肯定也不是人脑袋，那玩意是给听话干活的食脑怪的奖励。而人类想要的东西永远是相通的——金钱，地位等等。
云长影真是想不到，
这个从惠县开始的妖怪恐怖剧，兜兜转转，被柳熙宁一分析，终点居然是法制片。
司徒凛在回味刚才的“邪.教诞生教育”，柳熙宁在烹茶，云长影想了想，忽然道：“越国公府上那个岭南客来拜访过柳兄？”
柳熙宁抬了下眼：“没有啊？”表情是不带演艺味的诧异。
云长影和他在惠县分别时，说过对那几个岭南门客的怀疑。
柳熙宁诧异道：“这两日惠县来人只有两位将军。”
云长影将昨日会宾楼之事说了一遍，又说那个掌柜的嘴可严实云云。
柳熙宁当然听的懂他的意思，笑道：“能让会宾楼掌柜爽快告知我去处的，除了能拿出我家人凭证的，自然还有如两位将军一般，小弟事先告知过可能会来找的人家啊。”
云长影想了想一拍手：“想来，杨三郎必然在其列？”
柳熙宁但笑不语。
按照他和越国公府的交情，前往东都自然会告诉杨三郎一声。
所以，昨天那个人只要和他们一样，说一声：“小人奉越国公府三公子命要给柳公子送个东西”，那个掌柜就会爽快的告知柳熙宁的去处。
“柳兄，可得加强防备啊。昨夜，没有什么异常么？”
“并无异常，兴许是昨日两位将军一番追击，那人知道露了行迹，不敢造次了吧。而且，小弟这里也是有些准备的。”
他这才把郭述遭袭击的事情说了一遍，还隐隐约约的透了一句“离宫中也有人和云兄一般遭遇”。
其实前一日宋王又把他叫进宫，脸色恢复了少年人应该有的红润。
宋王高高兴兴的和他说宫中供奉的高僧来念过经后，他果然没有做梦了，还听了邵婕妤的建议，供了一尊菩萨像在宫中。
柳熙宁觉得他这姨母做事的确妥当，尽管显庆殿供奉佛像，让永平帝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可这是堂堂正正的正神，先帝在时每日起来先礼佛后理政，永平帝也找不出茬。
相比较，护身符法器之类虽然隐蔽，却随时可能被人说个巫蛊之行。
宋王对他印象很好，一门心思想提拔他，一会说要让太傅见见他，一会说下次见到永平帝要多称赞他几句。
柳熙宁笑着感谢了少年亲王的好意，又找了理由让宋王亲自陪着他转了一圈显庆殿内外。
宫内供养的高僧很尽心，而且显然是知道那天邵婕妤邀请的真实原因。显庆殿内外都有些布置，且都是堂堂正正的佛家手段。
虽然根据云长影的判断，那些食脑怪被驯服后可能又有了进化升级，抗拒本能恐惧的能力越来越强，他们最初想的手段已经很难抵挡。
可是高僧加持，送来的菩萨又是一代君王礼拜过的，总能削弱妖邪的力量。
他不再担心宋王的安危，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来这一出。
和他一样，对现状越来越想不通的还有云长影。
不过首先要解决的还是他们能在东都做点什么。最简单的，当然是转两圈，把食脑大仙淫祀，以及柳熙宁推断的邪.教等情况整理一下，带着一个食脑大仙像回京城复命。
可是，作为穿越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那么结束了，他实在不甘心。他相信司徒也会掀桌子——打RPG游戏都不带那么烂尾的。
柳熙宁斟了一杯茶，云长影正想着心思，随口道了个谢，也没仔细看端起来就是一口。
然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下。再仔细看一眼这碗茶，上面飘着芝麻，下面沉着青豆，心说这玩意你们叫它茶？？这不是一杯没煮好的蔬菜汤么？
柳熙宁看他们两个的表情笑了起来：“两位将军可是喝不惯？这是江南地方流行的，一位世叔给我带来的。多喝几次还是颇有兴味。”
司徒也是一脸“这是什么暗黑饮料”的惊恐。柳熙宁忍不住笑了起来，吩咐下人送酒来，自己倒是津津有味喝那壶蔬菜汤。
云长影询问他到东都寻找的线索有没有头绪。柳熙宁说已有了几分，但是要确认要等他一个朋友回来，又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云长影摊摊手，这回他真一点头绪也没有。
“如果两位将军有空，可以到城北翠云山的南怀观看看。”
两人自然问那里有什么，柳熙宁只是笑着说，两位还是先去看看，省得小弟误导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