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平日里搜求史籍典章,孜孜于点滴历史,却从未追究过混元石的来历!
“请娘娘赐教!”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时,气之轻者上升为天,气之浊者下沉为地,盘古遂立天柱定乾坤。百万年前共工怒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天地灭。天柱折断之后被烈焰灼烧,又被寒冰覆盖,如此几番俱灰飞烟灭,这是仅存的一块天柱原石,故称混元石。自那时起,它便一直在我瑶台的碧池里。如今,它形态已变,可有了新名字?
亭子下面便是一个碧滢滢的水池,清澈透阴,池底璇瑰灼灼耀目、水草游鱼皆纤毫毕现!可是,群玉山于我北冥素无交情,亦不许男子出入,无瑕又是如何从碧池里带走了混元石?
“云影珠!”
“云影珠……”
王母娘娘点点头,微有赞叹之意,忽然又道:“你为何要解封它?”
“我妹妹流纨,为了救我被熊断所伤,三元已失其二,唯有一丝气息尚存。若我能养成解语花,便可救她,所以……”
王母点点头道:
“你可知无瑕尚未成功?我若助你,你可愿意?”
流水淙淙,花香弥漫,如此静谧醉人之境,却觉得王母娘娘的声音中有一丝难以拒绝的压迫感。受之有愧,然却之不恭,只得在亭中忽然出现的莲台上盘腿而坐,闭目凝神,五心向天。
然半日只觉空气中一股极轻微的气流在我身边旋转,体内的云影珠似乎也有些活跃,我心下忖度,这大约就是仙法达到极高境界才能如此这般润物无声。
忽听王母娘娘轻呼一口气道:“这混元石乃亿万年前之神物,即便你父兄历经数千年锻炼封印,也只能解封到第四层。谁料你竟机缘巧合的来了群玉山,所以我才说你与我群玉山缘分非浅!”
我心头一凛,难道解封云影珠原是不可能,如今又可以完成了?
不待询问,飞琼仙姬手上拿着一只极不起眼的木盒子递给我,娘娘道:
“这丹玉宝笈送与公主,依照这宝笈中的上清宝文所指示的功法修习,公主的仙力修为自会精进。公主将宝文记熟之后,将这盒子上的封条贴上,它自会回我群玉山。”
“娘娘帮我祛除云影珠野性已是大恩,怎敢再劳馈赠?”如此早已不是报答,而是施恩了。
“我这一生唯有两个女儿,落月才过了一千七百五十岁的生辰。也许你觉得是我助你,焉知他日不是你助我?又焉知一定是助你而不是害你?!”
我无言以对,只得收下。王母轻轻一笑,刹那间眼中似有万年沧桑:
“罴族既已挑衅,我群玉山焉能坐视!公主亦可上覆北冥王,我群玉山全力配合诛杀罴族甚至他们的同谋!你要知道这世上万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王母娘娘眼光淡然,语气中凛然不可侵犯之意昭然。我才觉得自己识见粗浅。群玉山岂是逍遥世外就能成为仙界传奇?自然也不会浅薄的施恩望报!
……
有了群玉山的秘笈和云影珠野性的沉寂,我终于顺利解封到第六层。
父兄一直忙着北冥各族的安抚和巡查,还要协助昆仑围剿罴族,因罴族四散奔逃,北冥和昆仑兵力不够,便上奏天庭请求援助。
蓬莱增兵五百,而南冥王却说南冥外海有异动,未派一兵一卒。
虺族似乎一直了解琯朗的动向,虽然他调查发现罴族和虺族合谋叛乱,可是在天帝的御前会议上——
“虺族?你说那些只能活五千年连人身都无法修炼的在泥淖里沼泽里爬来爬去的蛇会和罴族合谋叛乱?还会隐身术?无稽之谈!”
“罴族也就是要报两万年前被北冥打败的仇,若不然,为何连月来毫无动静?”
大皇子阏伯更是讥笑琯朗不过是要出风头,二皇子实沈则说阏伯不过是被抢了风头所以说风凉话!
罴族的行为的确匪夷所思,也没有人相信琯朗这个天庭无职只不过徒有云霄尊者尊号的人!
除了天帝!
天帝雷霆震怒,要他们两人率军到下界视察情况,两人极其难得一致的一起瞪了琯朗一眼!
琯朗却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超乎想象——竟有人能精确的了解他的动向,在他追击罴族大王云无心时,云无心竟能在他眼前失踪!
如今我解封几近完成,连月来的苦练急于寻得历练之地,便求着琯朗也带我去蓬莱,无瑕却不放心,非要让他的助手飞扬也跟着。
蓬莱森林湿润闷热,阳光穿透树丛,地上光影斑驳,煞是好看,风声鸟声,声声动听。
林中太密,忽见一个黑漆漆的像鬼一样披头散发的罴族士兵手中牵着铁链,似乎拖着什么东西在地上!
正想一试身手,没想到他竟松了手中链子,狞笑着将手中斧头向我挥来。
难道所有罴族人都认识我?
一道绿光向着那熊兵一剑当胸刺过,同时到的还有琯朗的掌风!那熊兵立即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我愣怔之下闪过,却见是曾来无极宫偷玉坠的树精,如今我不过使出三分仙力,便能轻易制服了她。
她很意外,却没有惊慌和愤怒,反倒有些如释重负的淡然一笑:“我多事了!”
“为什么要救我?”
“公主以为我们青松一族叛乱了?时至今日,你还不阴白我来抢玉坠的用意吗?”
树族灵气有限,五千年方能修得灵识,万年方能得人形,树精一族从不曾列入仙族上仙之属,常常依附走兽类族群。灵机的狐尾玉坠是修炼神器,只对走兽类修行有益,却于树族无用,当初百思难解,如今却了然她必是为了罴族而偷。
“我没有仙力就是你告诉熊断的?”
“是我!”
愠怒直冲脑门,接连扇了她数个耳光,她白皙丰媚的脸颊开始泛绿,嘴角也渗出绿色的血液,可是她的脸上挂满了嘲笑!我怒骂道:“叛徒!”
“无极宫守卫森严,狐族水玉是神器,我怎可能带着它顺利离开?我犯险现身就是为了提醒北冥,天下并不像你们所以为的那样安全!可笑北冥只顾着老太太的庆生,你们的眼里哪里还有天下苍生?有什么资格受万民的供奉!”
哼,这些半妖精怪极会撒谎骗人,更何况她还这么咬牙切齿!“闭嘴,你若真心提醒,自会直言相告,你偷水玉是为了罴族修炼!”
“你们会信吗?别说是一年前,即便事到如今,除了北冥和昆仑,有多少人会信罴族要祸乱整个天下!我一死不足惜,可我的族人还在羆族手里。你以为我出卖了你,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幽灵花不是还在吗?”
那一日纨纨和灵机跟我闹着要去看幽灵花,北冥王族女子养育解语花不是秘密,可当时就连我也不知道幽灵花是为我准备的,她与我交手时发现我毫无仙力,便能联想到这幽灵花不同寻常?若聪慧如此,自然不能留她性命!不过在她死前,须得想办法让她招供!
“你既有此心,那你说,罴族据点在何处?”
“我不能说,只求一死!”
“你死了,也是叛徒!你们松树一族,都是叛徒!”
她蓦然大笑,柳叶眼里充满了质疑和嘲讽:
“公主即便没有仙力,也是仙界人人尊奉的北冥长公主,哪里知道我们树族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受人驱使承受折磨,我哪一样刑罚没有尝过?!你们仙族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从来不屑多看我们一眼!可你们对统治着的这天下,又了解多少?”
“叛乱就是叛乱,你有什么可狡辩?”
“公主身份尊贵,岂知有的族群有的人,单是为了活着,就已经费尽了举族的力气!”
为了活着,就已经费尽举族的力气?难道这天下很不太平吗?她身形柔弱,难道这具小小的躯体真的承受过许多刑罚?
琯朗见我不语,才问道:
“你可能告诉我为何你会隐身?”
“树族本不会隐身,只因我修炼极快,三大王熊威让我修炼隐身术,修习之时,每到关键处都是熊威亲自帮我打通八脉。一开始便是六十四句口诀,第一句是天玄地黄。其余的,你们用尽刑罚,我也不会说了。”
她倒是不讳言,然我惊讶的发现琯朗修长的手指捏成了拳,身子也微微一颤!隐身术……难道这与他师门的秘术相类?
那绿树精瞟了我一眼道:“不过罴族应该没想到,隐了身也会被人看见!”
琯朗清眸一抬,应声问道:“公主能看见隐身人的事,你可曾外泄?”
“未曾,只是他们未必不能查到……”她忽然神情凄婉,哀哀求恳道:“树族小仙绿汐,请求仙君看在我未曾泄密的份上,只对外说我已伏诛,青松一族恳请仙君怜悯!”
伏诛?难道她还要保全什么人?青松一族,难道她还有族人被罴族所囚?我看了看琯朗,没想到他略一思忖竟毫不犹豫的应下来,只道“你既是罴族的帮凶,按仙族规矩,还是要上报天庭的!”
咦,他竟能做天庭的主吗?
不过很奇怪,琯朗今日为何能避开虺族的眼线?一念相询,琯朗沉吟道:“也许他们疏忽,也许他们是故意……罴族不过是虺族掩人耳目的棋子,早晚是虺族的弃子!”
来不及为罴族的愚蠢愤怒和感伤,旁边那个罴族人牵着的……人?忽然“呃”的一声,一动不动了,我忙上前一看——
长发覆身,面白如玉却泛着水光、像鱼一般光溜溜的;身体修长,身上的衣衫极其艳丽光彩。这是……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