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张司令先是一怔,然后冷笑道:
“你这京油子,胆儿挺肥啊,敢跟我赌命?”
佟奉全一副轻描淡写的神情,只说道:
“记得我当学徒那会儿,有一位葛老爷子曾经告诉过,人啊,只要行得正站得直,哪怕天塌下来了,都甭怕。”
“小子,你嘴长得不大,口气倒不小啊。”张司令哼笑了一声。
“张司令,咱俩都甭耍天桥把式,光说不练了。瓶子就搁在您面前,快上手吧您。
您只需这么轻轻一摔,真假立见分晓。要么,我的命您拿走,要么您留下一根手指头。
放心,我不会要您的大拇指,您还得留着它拿枪不是,小拇指就成。”
张司令越听,眼里的火星子就烧得越旺。
佟奉全见张司令直直瞪着他,却不接话茬子,便继续道:
“张司令,一根手指头换一条人命,一本万利的买卖,要不您再合计合计?”
一听这话,张司令立马狠狠咬了咬咬牙,脸色涨得铁青,却还是没应声。
佟奉全催促道:“张司令,当着大帅的面,您给个痛快话吧。”
憋了好半晌,张司令终于开了口:
“好个京油子,你这是存心想陷我于不义,坏我名声啊。
等我赢了,外面必定传出去,说我唐唐城防军司令,跟一个卖古董的打赌,还逼出人命来了。”
佟奉全顿时心底暗笑,“呵,你张司令还知道什么叫义,你的的名声还用我来坏?怂就怂吧,还立什么牌坊!”
“张司令,这么说,您是不打算跟我打赌了?”佟奉全语气惋惜问道。
“呵,我才不会上你这京油子的当,坏了名声。再说,你的小命一文不值,我要他干啥?我……”
“都给我住口。”一直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的武大帅,终于发了话。
他望着张司令,一脸严肃道:
“张司令,眼下奉军对我们虎视眈眈,正在关外集结。你本就出身奉军,对他们知根知底,让你待在这四九城,那是牛刀割鸡呀。
不如你去赤峰驻防吧,物尽其用,后天就开拔。”
“什么,赤峰?”张司令蹭一下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大帅,您就是借卑职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给老夫人送假古董啊。
这玩意儿,是我从这个京油子那儿买的,我是被他给蒙了啊。”
“打我这儿这买的?”佟奉全差点没喷出来。
他摇了摇头,拱手道:
“大帅,张司令这是急了眼啊,他什么性子,我敢卖他假货?再说,如果东西是我卖出去的,我又在这儿拆穿它,那不是犯傻吗?”
张司令挣着脖子,继续辩驳道:“大帅,别听这个京油子编瞎话,他…..”
“住口。”张司令的话还没说完,武大帅忽地猛一拍桌子,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本帅现在跟你谈的驻防的军务,跟这瓶子有半点关系?
怎么,你想违抗军令?”
“大帅,卑职不敢。”张司令连忙弯下腰,哆哆嗦嗦回道。
“好,那你下去吧。”
张司令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攥了攥双手,然后像野狼看猎物似的,恶狠狠瞪了佟奉全一眼,这才低着头悻悻离去。
路过蓝一贵身旁时,他又一脸怒色对其哼鼻子。
蓝一贵连忙拱手,对着张司令挤出了尴尬谄笑。
接着,他又小眼珠一转,忙从旁边侍从的手里拿回了包袱,鞠着躬,笑盈盈道:
“大帅,刚才一直忙着正事儿,无暇向您禀报,这是我花了老大功夫,从山西淘换来的珐琅彩双环瓶,今儿恰逢老夫人大寿,权当我沾沾喜气儿。”
“你也回去吧。”武大帅不苟言笑回了五个字儿。
蓝一贵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但很快,他还是笑嘻嘻恭敬道:
“那成,大帅,我先走了,回头有机会再来拜见您。”
武大帅沉着脸,完全没搭理他。
果不其然,蓝一贵走的时候,也一样没忘给佟奉全甩脸子。
佟奉全暗暗一笑,“蓝一贵,热脸贴冷屁股,吃瘪了吧你。”
等蓝一贵走后,武大帅拱着手,语气稍微温和了几分道:
“梅先生,佟掌柜,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留两位了。”
佟奉全和梅先生回了礼。
忽然,武大帅叫住了佟奉全,“佟掌柜,你先留下。”
等梅先生出去了,佟奉全拱手问道:“不知大帅还有何指教?”
武大帅直言正色道:
“佟掌柜,这对儿珐琅彩橄榄瓶,你还没开价呢。”
“开价?”佟奉全有些意外,“大帅,这是送给令堂的寿礼,怎么能谈价钱呢?”
“行了,别说这些客套话,你我既无交情,又非亲非故,你又不是我的同僚,送什么礼啊。传出去,还说我武某人欺凌商贾。”
“大帅,我…..”
佟奉全刚张口,武大帅打断了他,“这对儿瓶子,我喜欢,家母更喜欢,所以我才决定留下,开个价吧你。”
佟奉全面色有些为难,“大帅,既然您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那我也就甭客气了。”
思索片刻,他说道:
“大帅,您也是懂行的人,这对儿瓶子值什么价,我想您心里也有杆秤,这样吧,您先给个价。”
“我先给给价?行,既然你说我是懂行的人,那咱就按古玩行的规矩来,拉手吧。”
一听“拉手”俩字儿,佟奉全不由一诧,然后笑道:
“大帅,您这不是懂行,您就是行里人啊!”
武大帅一副很是随意的样子道:
“袖里数乾坤嘛,我岂能不知,来吧。”
说着,他便伸出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