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辛第一时间看到敞开的窗户, 窗帘被风吹动着,他瞬间白了唇瓣,这里是一楼!
周淮锦立刻注意到他变化, 伸手扣住他的下巴,迫使初辛和他对视:“辛辛,看着我,小钰不会有事的。”
初辛此时心里乱极了, “可是小钰他……”说着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窗户。
“他还在房间里。”
一旁的高医生有些诧异,他刚才去窗户那里看了一圈,的确没有可疑迹象。
他也更倾向小钰还在房间里,但周淮锦是怎么知道的?
周淮锦的声音似乎有神奇的力量, 初辛冷静了一些, 只是眉间还是化不开的担忧。
周淮锦已经放开他, 去浴室查看了一圈, 随后又打开衣橱,凡是能藏人的地方,他都找了一遍。
房门既然是从里面锁上的, 那说明小钰还在房间里。
躲在床底的小团子听着动静,越发感到奇怪。
不仅周淮锦回来了,竟然连高医生也来了。
是初辛叫来的?
初辛想做什么?
小团子正皱眉时, 垂落的床单忽然被掀了起来,原本昏暗的床底闯进大片光亮。
小团子猝不及防地和周淮锦那黑沉看不出情绪的眼神对上。
小团子:!
此时周淮锦单膝跪在地上, 昂贵的西装裤被压出褶皱。
小团子攥着小恐龙拖鞋的手越发用力了几分,脸色也难看许多。
接下来周淮锦是不是要怒声训斥他?
自己被周淮锦骂, 初辛一定很得意很高兴吧?
小团子心中冷嗤一声,正要开口嘲讽时,面前多出宽大的手掌。
是周淮锦的手。
“小钰在和爸爸躲猫猫?”周淮锦语气温和的问。
小团子一愣, 这真是他爸周淮锦?
不对,哪里都不对劲!
他不应该是三岁孩子,初辛也从不会在没人的时候主动抱他,周淮锦也从来对他露出除冷漠以外的神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小团子想出个所以然来,面前又突然出现初辛那张担忧脸。
“小钰!”初辛立刻向小团子伸手。
只是手刚伸到他面前,他便嘴巴快过脑袋,直接咬了上去。
“嘶!”初辛眉头快速的皱了一下,随后声音安抚道,“小钰不怕,爸爸们都在。”
小团子这一口丝毫没有收着力气,即便他现在还是一口小乳牙,咬人也是真的疼。
周淮锦脸色微沉,语气也冷了一些:“周行钰放开。”
小团子瑟缩了一下,松开了嘴巴。
他没有去看周淮锦而是看向初辛,他猜初辛一定会露出奸计得逞的诡异笑容,然而初辛依然只是担忧地看着他,似乎刚才被咬的被不是他。
半个小时后,周家楼下客厅里,周淮锦看着初辛已经包扎的手,眼中带着些心疼。
初辛的眼神却一直看着楼上,并未察觉到周淮锦神色。
“辛辛……”
周淮锦刚开口,高医生便从楼上下来,初辛立刻起身迎了上去:“高医生,小钰怎么样了?”
高医生摇头:“除了退烧之后的正常虚弱以外,没有任何不妥。”
“可是小钰看我们的眼神很不对。”
初辛其实更想说,小钰看他的眼神不是不对劲,是像看仇人。
高医生沉思片刻道:“稳妥起见,初先生还是带小钰去医院检查一下。”
初辛气馁的放开抓着高医生衣袖的手,落魄的坐回沙发上。
周淮锦让吴妈送高医生离开,自己陪着初辛。
“小钰也许只是做噩梦吓着了,过两天就会好。不过,今天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初辛双手紧握,闻言看了一眼周淮锦,眼眶微红,声音沙哑道:“好。”
初辛尝试再次去接触小团子,但目光一旦触及小团子厌恶的眼神,心脏就会出现刺痛。
周淮锦目光沉沉地看着小团子,此时也没有工作的心思,亲自带小团子去医院。
现在小团子唯一不抗拒的人,反倒是吴妈。
周淮锦看着初辛落寞的神情,微微叹气,随后圈住他的手腕:“辛辛,你在家里等我们?”
他不忍看着初辛被小团子冷言冷语伤到的模样,像没有生气的精致娃娃一般。
初辛微怔,看向周淮锦的眼神很坚定:“我不去,小钰会怕的。”
小团子坐在车里,看着车外站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小眉毛就没松开过。
周淮锦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初辛了?
到医院检查一番之后,除了一些不能立刻就出来的结果,其他一切正常。
初辛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紧张,小团子现在要么无视他,要么会怀着恨意看他。
初辛此时只能希望周淮锦的话是对的,过两天小团子就会好。
然而两天、五天过去,甚至是两周过去,小团子依旧没有变化。
以前的小团子虽然很少说话,但很喜欢笑。
现在的小团子话很少,总是板着小脸,除去那浅浅的阴郁,倒是很像周淮锦。
经过半个月,周行钰已经接受自己变成三岁的孩子,只是他依旧无法平静的面对初辛和周淮锦。
只要看到初辛的脸,他就会想起‘初辛’曾经折磨他的那些画面。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周行钰,慎重思考之后,决定离开这个家。
他现在对初辛和周淮锦的感情有点复杂,先不说周淮锦这半个月内因为他的缘故一直在家里处理工作,仿佛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父子一般。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初辛,如果不是这张脸,他真的怀疑眼前的人并不是‘初辛’。
半个月内,他不知道冲着初辛恶言相向多少次,更别提摔了多少初辛亲自做的饭菜。
甚至在上一个星期内,他暗地里给初辛使了很多绊子,甚至是佯装挣扎的时候踢了好几次初辛。
他是被‘初辛’打过的,当然知道有多疼!
但初辛竟然都默默忍受了。
明明是伤害过他的人,怎么能做出一副爱他的好爸爸模样?
周行钰怎么也想不通。
只是他的‘离开’计划还没实行,先一步遇上了危险。
他第一天以三岁的身份去幼儿园,在刚进幼儿园大门时,突然出现一个有报复社会行为的中年男人。
耳边是各种惊慌的尖叫声混杂着小孩子们的哭声,吵得他脑袋很疼。他很想跑到安全的地方,可脑袋眩晕的他根本跑不了。
他有意识的时候,便是看到初辛扑倒他身上挡下那人手中的刀!
那一刻他清晰的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爸爸!”
*
“不要!”
小团子惊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自己做了一个梦中梦?
房门瞬间被打开,初辛冲了进来,看见他小脸满是汗珠,连忙上前将他抱在怀里:“小钰怎么了?做噩梦了?不怕不怕,爸爸在小钰身边。”
小团子还在急促呼吸,嗅到初辛身上淡淡的香草味,逐渐平息了下来,小手紧紧抓着初辛的衣服。
竟然梦到三岁时候的事情。
初辛还在轻声安抚着他。
小团子嗅着熟悉的味道,听着熟悉的声音,心中的恐慌已经慢慢退却。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自己刚变成三岁时的记忆了,那个在幼儿园报复社会的中年男人被抓了起来。
他现在还记得初辛身上满是红色血液倒在他面前的样子。
他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在乎初辛是死是活,但那天之后,他的眼睛总是雾蒙蒙的看不清东西。
即便看见也总觉得上面蒙着一层红色的雾。
医生说,那是他的心理应激反应。
真是好笑,他怎么会因为初辛受伤出现应激反应?
还有那一声‘爸爸’,是他喊出来的,还是三岁的周行钰喊的?
看不清东西的那些时间里,他总在想,自己是十五岁的周行钰还是三岁的周行钰?
十五岁的周行钰不可能叫初辛‘爸爸’。
小团子察觉到额头上柔软而温暖的触感,是粑粑在亲他。
因为这一抹柔软,小团子一直僵着的身体放松许多。
大概三岁的周行钰与十五岁的周行钰都是自己,只不过一半享受着蜜糖的甜,一半承受着黄连的苦。
“爸爸,我爱你。”小团子声音软糯带着丝丝的甜。
初辛微怔,笑着揉了揉小团子细软的碎发:“爸爸也爱小钰,外面的雪停了,去看大爸给你堆的雪人?”
小团子抬头看向初辛,澄澈的黑色瞳仁带着笑:“嗯!”
初辛给小团子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很厚实,站在门厅处,初辛担心他冷,便将自己的墨色围巾围在他身上。
外面已经贴上喜庆的春联,院子里有一个已经堆好身体的雪人,豆豆似乎很兴奋,一直绕着雪人的身体转圈跑,时不时的叫唤两声。
周淮锦回头看见父子俩,难得有些像个大男生一般炫耀:“是不是很可爱?你们来给它添上眼睛鼻子?”
也许是因为刚才梦见三岁时的情形,此时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两个爸爸,他忽然鼻头一酸,有点想哭。
真好,他有两个爱他的爸爸。
等初辛和小团子替雪人安上眼睛、鼻子之后,周淮锦看着小团子对初辛说道:“辛辛,今天是不是不吃汤圆?”
“嗯?”初辛有些没跟上他的思路。
“因为这里有一个露馅的黑芝麻汤圆。”
初辛微怔,随后就看向小团子。
小团子也低头看一眼自己,但他穿的太圆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墨色围巾。
纯白的羽绒服、黑色的围巾,还真像露馅的汤圆。
初辛忍了一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小团子:……
果然爸爸们的爱都是幻觉,不存在!
小团子很生气,气鼓鼓的,小腮帮都圆了。
初辛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塞给小团子一个小雪球。
小团子立马会意,将手中的小雪球扔向‘罪魁祸首’周淮锦!
只是他穿的太圆,雪球扔出去时,自己摔了一个屁股蹲,直接坐到雪地里。
小团子懵了:……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
初辛轻咳一声,将他从雪中□□,立好。
“爸爸帮小钰报仇!”初辛语气坚定地说,只是神色带着揶揄的笑意。
两个爸爸的雪仗中是小团子清脆的笑声,当第一簇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照亮庭院时,初辛希望小团子能一直这么开心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