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摊位老板漫天要价,景宁也不会那么问。
那幅画的确不是黄庭坚所画。
但那上面的词,却是黄庭坚所写。
而那幅画是李公麟的作品,在画的左下角也印了章,不过随着年代久远,那章已经褪了色,看得不太真切。
这幅画,也并不是什么假货。
只是这件事情他们几人心知肚明,也没谁说出来。
在这件事情后,景宁平日里要忙的事情又多了一项起来。
除开在学校上课以外,空余时间她不是去练练车,就是到古玩街的店铺里面转一转。
现在她周末时间大多都在店铺里。
自从上次对店铺里的那些古玩有些好奇之后,她一直都在想找的时间去上上手。
因此,在又一个周末,景宁到了古玩店里。
她这店里的员工不多,也就只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的年纪大概都是在三四十岁左右,对古玩这方面上都有一定的认知,性格也比较好,没有那种浮躁气息。
他们三个人几乎什么活都会干,穿插着来。
“景老板。”
景宁一到店里,这几位员工都朝她打了打招呼。
“不用客气,喊我小宁就好。”
景宁顺着看了一眼,店里面打整的很干净,此时正有两个年纪颇大的顾客在看着货架上的古董。
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转头看了一眼。
当目光落在景宁的脸上时,还愣了两秒钟。
“你是这古董店的老板?”
他们看着眼前这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女孩,突然之间怀疑起了人生。
他们在这古玩街也算是老顾客了,来来往往这么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小年纪的老板。
景宁淡淡一笑,看着他们回答道:“是的。”
“那你来说说,你们这古董店哪件东西最好?”
其中一个年纪颇大的老爷子问道。
景宁的目光在几排架子上扫了一眼,镇定的道:“我这里件件是精品,就看你们看上了哪种。”
“你这丫头年纪小,口气倒是狂妄,既然这样,你把那只碗拿下来,给我们讲一讲。”
这老人家继续道。
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景宁的目光落在了一只漂亮的碗上面。
这只碗上面绘着色彩极为柔和的花草,整体给人的感觉看着很是舒服。
她也没磨叽,转身就去了货架上取了下来。
在手掌刚摸到这碗的一瞬间,一股温温热热的感觉瞬间传了开来。
在这片刻间,景宁的目光也快速的在这只碗的绘画上扫过。
看着这上面的风格,她心里多少已经有了数。
“你们说的是这只碗?”
“不错,这只碗看着干净,有点像是新出炉的,该不会是赝品吧?”这老人家慢慢悠悠地说着。
景宁忽而一笑。
“老人家,如果你这样就能够判断古董的真假,那还要鉴定所干什么?你要是乐意听我讲,我便讲上两句,你若是不乐意,那就请你别来找麻烦。”
在对待客人这方面上,景宁该让的便让,不能让的绝对不会退步。
真货还是赝品,这点完全关乎一个店面的生存,随随便便就能把这拿出来摆在口头上,实在是让人心生不喜。
这老头子听她这语气,倒也没继续找茬,只是说:“那你来讲讲,我都要看看你能讲个什么花出来。”
景宁也不客气,从容不迫地拿着碗向他们讲了起来。
“从这花纹上能够看得出,这是清代的瓷碗,你们看这里。”
她指了指碗上面的纹路,说:“在构图上,线条流畅、刚劲挺拔,画笔工整,还有这句诗词,清代青花瓷在纹饰上喜欢将这些吉祥语烧制在碗上面,这也是一大特征。”
“要是还有些不太理解,再看看这质感,清代瓷碗胎质得到普遍提高,这款瓷碗细腻致密,厚薄均匀,磁化程度较高。”
“还有从碗口特征也能看得出来,清代瓷碗特征主要是以敞口为主,这一点也完全符合。”
条理清晰地说完这些,景宁的目光从碗上面移开,看下了眼前这两位老人家,问道:“不知道二位还有什么不太明白的?”
其实对于这些知识,景宁了解的也不多。
她在学校的空余时间也有看关于古董类的一些鉴别书籍,但是了解的还不算透彻,像这种比较常见的也只是初步涉及。
鉴别这碗的办法应该还有很多,只是再多的她也说不上来了。
这两位老人家现在已收起了轻视之心。
他们脸上扬起了笑容,笑眯眯的看着景宁说:“明白了,那你说,你这只碗卖多少钱?”
多少钱?
景宁回头看了眼架子上,只见上面有标记着价格。
“二十万。”
“小丫头,你这价格太高了,二十万块钱怕是没人买。”
老爷子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偏贵。
现在这个时候的钱本来就金贵,有些人怕是一辈子的积蓄也买不起这只碗。
景宁倒是不慌不忙,这碗能不能卖出去,她也一点儿也不介意。
她脸上扬着不曾变化过的浅笑,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古董只会越来越值钱,更何况我这是真货,如果二位不买,我也不强求,我这店里的价格都是定好了的,没得商量。”
景宁就喜欢这种固定的价格,看上了就买,看不上就走的方式。
虽然不标记价格,有可能一单卖出去,挣的会多出很多倍,但那样实在是太费口舌,她也懒得麻烦。
像这样比较好价格,也算是古玩街的一条清流了。
就现在的经营方式来说,每个店家的价格都是不透明的,给每一个人的价格都不一样。
看到出手阔绰,比较有钱的价格会往高了喊,看到手里没多少钱的,一般只要能小赚一笔就行。
听她这么说,这两个老人家更是觉得新奇。
他们纵横古玩街这么些年,景宁遇到的这家店,实实在在是让人眼前一亮。
“小丫头,那按照你这么说,这只碗以后的价格会在什么范围之间?”其中一个老人好奇的问道。
景宁在柜台里面仔细的想了想,然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至少在7位数以上。”
现在古董行情不怎么样,但是再过几年经济发展起来,国民生活水平提高,古董这一行业也会随之进入大众视线,就她以前看的那些新闻来说,一些古董经常被拍卖到上千万。
而像这样保存完好的清代古董,拍到几百万也不成问题。
这两位老人家心头又是一动。
从刚刚景宁那一方鉴定的话说出来后,他们也没把眼前这个姑娘当成一个小丫头,对她说的话也有了几分信任。
20万就现在来说的确是不小的一笔钱,但他们在古董界混了这么久,想要拿出来也不是什么难度。
他们想了又想,最后也还是对景宁说:“我们要先回去考虑考虑,有了答案再给你回复。”
“可以,你们慢慢想,不用着急。”
景宁微微一笑送他们离开,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慌不忙。
那几个店员现在看她的眼神又是不一样了。
他们之前还以为就是一个挂名老板,主要就是坐着收钱,对古董什么也不懂,毕竟年纪摆在那里。
谁知道这小老板不是一窍不通,反而还对古董有一定的见解,就以她这和客人交谈的气度来看,完全让人无法忽视。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没事,不用拘谨,该忙什么忙什么。”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景宁朝他们笑的笑,收回视线,又放在了架子上的那些古董上面。
一眼扫去,在这些架子上面的古董至少有20多个。
自从看到那只碗后,她心头便跃跃欲试起来。
她从左手边第1只花瓶摸了上去。
手掌才刚摸到瓶身,一股熟悉的温热感便又传来。
注意到这一点,景宁心头是又惊又喜。
这也是真货?
她顺着看了一下,这整只花瓶上面刻着繁杂的花纹,整个瓶身线条流畅,摸上去很有一种光面感,一点也不粗糙,在做工这方面上更是无比细致。
看过之后,她的手又摸上了第2个架子上的陶瓷罐。
这一摸上去,又有了一种温热感……
这一刻的景宁,心头也没有那么大的惊讶,心头的疑惑反而在加深。
她停下了手,看着剩下的那些古董,心头微微发热了起来。
紧接着她也没有停下手,继续不停地一一摸了过去。
而旁边的几个店员则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眼睁睁的看着她从第1个摸到了最后一个。
关键她手上的动作几乎没怎么停顿,就在每个物品上摸上几秒钟,而又快速的转向了下一个。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视线,他们的眼神像是都在问小老板这是什么操作?在干什么?
还没有等到他们做出什么结论景宁就已经彻底放下了手,将来有些冷淡的面上微微泛红,整个精神状况看起来极佳。
“小老板,我们这些货品有什么不对劲吗?”
其中一个店员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这个小老板的操作实在是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懂得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景宁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随手抱下了一只陶瓷罐,坐在沙发上,慢慢悠悠的观察了起来。
她脸上看着淡定,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的心情还有些激动,根本没有平复下来。
刚刚架子上的20多款物品全都是真的,没有一个是赝品。
她很想知道,这么多真货都是祁阳从哪里弄来的?
她不是没有关注过古玩界?在这一方面上,连祁阳自己本身都是蒙的,所以在最开始知道给她盘下来这个店时,还以为这里面的东西都会是假货,这结果也让她始料未及。
怀着这种心情,景宁抱着陶瓷罐安静的研究了起来。
既然以后打算要在这一行业立足,对鉴定这方面上还是要有个初步的了解,不然光凭手上的感知去摸,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什么信服力。
更何况她现在起步也算是比较高,拿不准的就上手一摸。
只要知道了是真还是假,想要找出特点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
接下来的这几个周末,景宁每天都往店里面跑,忙的都是这些事情,就连在学校只要有空余时间,她看的必定都是关于古董鉴别类的书籍。
很快的,她在门边又竖了一块牌子,上面就写了五个字:可鉴定真伪。
现在在这个古玩街里,并没有直接有鉴定这类的服务。
主要是这里面的摊位费比较贵,店面的价格更是高的吓人,而一般只是关于鉴定类的小店面并不会开到这里面来,极有可能会亏本。
而景宁想出这一点,也只是顺带着招揽点生意。
毕竟她自己就勉强能够算上一个鉴定师,虽然没有鉴定所那样出有效力的鉴定文件,但真伪上是可以保证的。
还别说,在竖起了这牌子后,进到店里的人也多了很多。
有大部分都是想要帮忙鉴定一下入手的物品,还有一些则是上门来找茬的。
而来找茬的人,多半都是古玩街里的一些店家。
在这个古玩街里很多人都心知肚明,这赝品绝对是占大多数真货,其实并没有多少,能卖出去也全靠一张嘴在忽悠人。
而这个时候,景宁这里又可以帮忙鉴定,无疑是惹怒了一些经常作假的店家。
“你们这里帮忙鉴定一次需要多少钱?”
这又是一个周末,几个店员都在忙着给顾客介绍景宁就坐在一边捧着书本看书,眼前突然听到有人问话,她抬起头一看,是一个大概30来岁的漂亮女人。
“1万。”景宁回答道。
“什么?要1万?”
听到这个价格,这女人眼珠子一瞪,目光像是不可自信班的盯着景宁,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就这个价格,比鉴定所还要贵出不少,而且这里还没有鉴定书!
“没错,1万。”景宁依旧不慌不忙。
虽然她这个鉴定牌子挂出去一个多星期了,还没有给人鉴定过一次,但她依旧不着急。
在这个星期里每天上门来问价格的人多的数不胜数,大部分都是刚从古玩街买了东西,想要来鉴定一下的。
他们大部分都只是抱着一个捡漏的想法,想要花几十块钱来鉴定一下。
毕竟这要是到专业的鉴定所去鉴定,至少要花费一个星期,在等待的时间上都比较麻烦,走的流程也比较多,最是繁琐。
而在这里不同当时就可以给出答案,只是这价格……
在听到景宁的报价后,大部分人都是骂上几句脏话,气的转身就走。
毕竟他们买的东西也才千儿八百,要是一个鉴定就要上万块,傻子才会干。
也正是因此,景宁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也没有给人鉴定过。
这个情形她早就料想到了,倒是在意料之中。
定价高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毕竟那些很多便宜的东西都是假货,她要是定价便宜给每个人都鉴定了,估计转头那些店家就找上门来闹事,她这生意也做不下去。
刚开始那几天也的确有店家风风火火的跑上门来,后来在她几个电影院的驱赶一下,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事。
再后来,她这里的报价传出去后,那些店家都以为她是想钱想疯了,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眼前这个漂亮女人,是景宁第1个上面来问鉴定价格的顾客。
她手上提着一个黑色手提包,此时在听到价格后,还在犹豫着,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她足足想了好几分钟,才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你这里的鉴定结果准不准确?”
“我既然敢把牌子竖出来,自然是有这个把握,毕竟我店面就在这里,我还能砸自己招牌不成?”
景宁一片风轻云淡的看着她。
这女人咬了咬牙,最后一点头,干脆的说:“那行,你帮我鉴定一下这个烟灰缸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以,先交钱。”
景宁放下书,站了起来。
这女人看她年纪小,但是颇为老成的样子,也不再犹豫干脆的打开手提包,从中数了一沓子现金出来,放到了柜面上。
拿过钱,景宁过了一遍手,数目没错。
她将钱收下,说道:“东西在哪?拿给我看看?”
“在这里。”
女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件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烟灰缸。
看见这烟灰缸的一时间,景宁还没有摸上去,目光便已被吸引了。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烟灰缸,左右两边各有凹槽,烟灰缸上面还刻着松竹的图案,看着文雅有致。
这个烟灰缸是以紫泥为胎,表面粉饰红泥,色泽莹润,这做工上更是无比精细。
注意到了这一点,景宁上手一摸,果然手心里传来了温温热热的触感。
可能是这段时间恶补古玩方面的知识,她现在第一时间看到古玩的时候,不是上手摸,而是先过一遍眼心头,有了想法后再上手确认。
不过这个答案她也不能这么快就给出,还是要装模作样的再看一看,免得可信度降低。
于是,景宁拿出放大镜,仔仔细细的一寸寸看了过去。
正好她也想多见识一些有价值的古董,眼前这个正好给她长长见识。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着急,但看她这一本正经的动作,倒也没有疑虑。
大概十几分钟过后,景宁放下放大镜,这才小心翼翼的把烟灰缸还给了她。
“从这做工手艺,以及这些细致方面上来看,你这烟灰缸是真货,现在市面上的价格不算贵,大概在几万块钱左右,但若是再放上几年时间,拍卖的价格应该近百万左右。”
“你说的是真的?”
听到她这番话,这女人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喜色。
景宁点了点头,“我这里不说假话,你这个的确是真的。”
“那真是谢谢你了,以后要是有生意,我还介绍给你。”
“好的,谢谢。”景宁也朝她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又小心仔细的把烟灰缸包好,放回了手提包中,匆匆的离开了店里。
轻轻松松赚了1万块,景宁的心情也是大好。
她突然发现要是照这样子下去,这些古董卖不卖问题都不大,就凭着这鉴定费都已足够花销了。
这段时间祁阳似乎也在忙,也很少联系,都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加上她不是在忙着学校的考核,就是在研究古董这方面的知识,每天忙到深夜,也就没急着联系祁阳。
正好今天是周末,景宁也没打算一直守在店里面,她先是和祁阳电话联系了一下,得知他现在还在公司里忙着开会时,便想着过去找他吃个饭。
景宁抵达祁式大楼时,已经是下午的六点多钟了。
这个时间点太阳快下山,天气也不那么炎热,温度还算是适宜。
景宁直接进了大楼。
她之前来过几次,对这里也算熟悉,而这里的员工也认识了她,见到她也都会笑着打一声招呼。
景宁上了电梯,直接到了祁阳所在的楼层。
她走到了会议室门外等着。
祁阳之前说他在忙着开会,也不知道会开到几点钟,她也没想着去打扰,反正今天有时间。
这个办公室的隔音效果比较好,她站在外面的通道出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这1楼层没什么人晃悠,景宁走到窗户边,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又想起了快要参加的国内决赛。
原本她还以为要一层层的参加上去,没想到一个区比赛的冠军,竟然可以连跳几级。
这对于她而言无非是一件好事。
一层层比上去,要花费很多时间,她现在还在上学,也是一个比较大的麻烦。
幸好国内总决赛也是在帝都,倒是不用跑太远的地方。
只要过了总决赛,下一步便是走向全球。
对于她这种非专业的人来说,能够进入全国总决赛,便于是实力的肯定。
这是她不太安于现状,还是想要争上一口气进军到全球,想要站在国际的领奖台上。
但是……这一路走过去怕是不太容易。
正这么想着,肩膀上突然被人一拍,景宁惊得猛然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