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给太后插在头发上,好不好?”
“……好。”
夏月从她手中把凤钗拿过来,轻轻别在高耸如云的发髻间,手上的动作一气呵成。
然而在落下时,她分明瞧见萨太后乌黑发髻下面掩饰不住的白发,一簇簇从发根冒出,根根刺眼。
心里一疼,手指也控制不住颤抖一下,萨太后以为她被扎到了手指,连忙关心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被扎到了?”
夏月迅速回神,装着若无其事笑笑:“没事,是因为太后娘娘戴着太好看,所以我是被惊艳了一下。”
萨太后掩唇失笑,目光中透出善意柔和的光芒。仪态优雅,美的不可方物。
夏月微微侧身,去一旁拿刘婶手中那只大些的木匣。
美人迟暮,终究阻挡不住岁月的脚步。是因为岁月蹉跎?还是因为心殇过度?
颜慕卿已经失踪两个多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叶篱派去的六名武功高手和新帝派出的十二名铁骑营护卫全部在外追查。
这么久过去,边陲方圆几百公里全部被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无果。
希望越来越渺茫,但是无人放弃。
夏月轻轻舒了口气,把木匣拿在手中转身往回走,莲步轻移腹态翩翩。
“这个也是送给太后娘娘的,您瞧瞧喜不喜欢?”
木匣被放在案几上,雕花木盖刚刚开启,一片炫目的红立刻露出,立刻吸引了萨贵妃的注意。
盒盖缓缓开启,木匣中央安静躺着一方精致的工艺品。这是用红珊瑚雕刻的如意摆件,不似碧玉那般光滑无暇,外表轻微凹凸倒是更显岁月之态。
人生在世起起落落生离死别,本就是反复无常,万事忧心。
能够真正做到不悲不喜、不嗔不怒,这是人生的大智慧。往往很多人都在人生暮年方才参透生命玄机,更有甚者一生混混沌沌,不知所踪。
像萨太后这般云淡风轻的女子,少之又少。
因为欣赏,所以吸引,所以呵护。
风干的珊瑚易碎,极难雕琢,谁都不愿意揽祸上身。为了求铺子里新来的老师傅雕刻这只如意,夏月费了不少心思。
萨太后已经看呆了,目光如痴如醉。
透过眼前的红光,视线逐渐迷茫放大,间隙中仿佛有个俊朗颀长的身影,面带微笑向她走来。
夏月轻声道:“这柄珊瑚如意送给太后娘娘,祝您心愿达成、万事如意。”
“……”
临生产前夕,夏月被逼在家休养不得出门,便领着下人在自家花园里溜达。
万物光秃的季节,早在花园影壁下种植的爬山虎还留着去年的枝茎。这种植物生命力顽强,等来年开春,便会绿叶重发。
另一侧梅林开的正艳,远远望去一片姹紫嫣红。
忽然有丫鬟来禀,沈二小姐到了。
沈二小姐就是沈若兰,丈夫已逝重新恢复了原来身份,镇国公家的二小姐。
夏月本想请沈若兰去堂屋大厅,不料沈若兰直接往花园走了来,两人便去了一旁花房小坐。
花房位于花园和林园的中间,屋里燃着木炭,温度适宜,坐着说话也不冷。
看守花房是一对公公婆婆,一辈子养花心灵手巧,外面严寒霜冻处处荒凉,室内却温暖如春花卉盛开。各式各样的花卉争相斗艳。
沈若兰带了很多补品和孕妇小娃用的物件,全是崭新舒适的,一看就是精心准备。
花房阿婆端来一杯热茶,递给沈若兰,递给夏月的只是一杯热水。
“快到日子了吧?”
“嗯,算着是腊月十三。”
沈若兰是做过母亲的人,聊起这些也很有经验,把自己当初生产的经历说给夏月听,让她何时需要注意些什么。
夏月最近一直没出门,之前和童静怡还能相约各家逛逛玩玩,但是现在还有几日就到临产期,叶篱已经严令不许她再外出。
童静怡比她晚一个月,被上官离歌的母亲看得死死的,更是不能出门,两人便约了等各自生了娃后再聚。
沈若兰的到来让夏月心情高涨。
虽然先生下朝或者外出归来,也能带来外面的新闻,但是对京中女眷们中间的八卦自然不会感兴趣,夏月根本听不到。
所以沈若兰说起众豪门女眷对于晨曦公主的和亲,以及郑明兰流放路上的失踪款款而谈。不知真相的事情更让人津津乐道,足够引人遐思。
“月儿,你一定不知道吧?晨曦离京那天把妆容都哭花了,最后哭到不肯上轿,秦三公子也没能去送她。”
夏月点头,“嗯,这像是秦大哥办的事儿。”
秦墨白根本不是个喜欢儿女情长的人,骨子里的灵魂桀骜不逊,别看外表翩翩,实则内心清高。
当初符思侬就是个例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符思侬喜欢他,他却依然不为所动,抄家流放时更是没露面。反观秦墨白的二哥秦筠竹,更像个性情中人,虽然人品确实坏了些。
郑明兰的失踪倒是在京城没引起太大的水花,抄家流放路途漫漫,发生各种各样的蹊跷事儿正常。人们闲余饭后说一说,这件事很快便淡忘了。
夏月忽然问道:“沈姐姐,陶刺史和符太师早已被斩首,骆家大仇也报了,你有没有对自己将来做个规划?”
她娘家有背景,即便被外人说闲话回娘家啃老也没什么,但是从长久一生来看,还是应该有个心灵归宿。若能得到一位和骆四公子一样爱她的男人,后半生也算有个依靠。
在古代不比现代,女人一辈子孤独终老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孤煞星。
说起陶刺史和符太师被斩首那一日,沈若兰吩咐家丁准备了一大堆臭鸡蛋烂菜叶,在两人被囚在木笼中游街之时,跟在后面一路走一路丢。
沿途也有不少对红莲教恨之入骨的民众,一同丢臭烂物品,还没到行刑场地,两人浑身上下已经恶臭不堪,招来一堆苍蝇乱飞。
判官一脸嫌弃,午时三刻匆匆丢下令牌,两颗人头同时落地,带着猩红的血叽里咕噜滚出好远,沈若兰亲眼所见。
大仇已报,恩怨已结,丈夫病死,骆家四夫人的身份就此翻篇。
生活得重新开始了。
沈若兰目光怔了片刻,摇头:“不,相公没了三年,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安心把骏茂和信然带大,好为骆家光宗耀祖。若是嫁人,他俩咋办?留在娘家见不到母亲,带去别人家得入赘改姓,横竖都难受,我不能这么自私。”
不自私的下场就是自己继续孤独,可是当等到两个小家伙长大,她也到了老色衰之时,又能有谁不嫌弃?
唉,自古难两全。
一直到腊月十五,夏月的肚子都没动静,不光叶篱着急,就连许之林也沉不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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