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闻言,非但没有住口,反而语气愈发厌烦:“我没资格?哈!如果不是她,把我推到那个位置,逼我不得不去为了一个谎言,撒更多的谎,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是她逼你……吗?”
夏末讽刺一笑:“夏梦,不要总拿田花荷当挡箭牌,你有今天,不是她逼你,是你自己欲壑难填罢了!”
“你说什么?”
夏梦咬牙切齿:“你根本不知道,她是怎样威胁我的!她找我要钱,我如果不给,她就要去我爸妈那里揭穿我的身世!”
“所以呢?”夏末反问。
“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夏梦见夏末这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她如果揭穿了我的身世,我就会失去我所拥有的一切,还会被以前的朋友们耻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她要毁了我的人生,我怎么能让她如愿?除了听她的话,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夏末突然笑了一声,似乎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大笑。
夏梦见此,顿时怒了,一巴掌拍到玻璃上:“你笑什么?!”
她突然失控,让后方的狱警警惕起来。
夏末抬手,示意狱警不用惊慌。
“当然是因为听到好笑的事情,我才笑了。”
夏末擦了擦笑出的眼泪,看着夏梦的眼中,却没有笑意,只有冰凉,“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你什么意思?”夏梦表情烦躁。
“你觉得田花荷揭穿你的身世,会让你失去一切?”
夏末上身微微前倾,与夏梦对视:“她难道不是让你回归原位吗?”
夏梦瞳孔一缩。
“你口口声声说的,你拥有的一切,本就不该属于你,你紧紧抱着别人的东西,理所应当地占为己有,当有人叫你归还时,你还骂别人不知好歹——”
夏末面无表情地说道:“夏梦,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很可笑吗?”
“那都是田花荷的错!”
夏梦大叫一声,“是她让我下不来台的!”
“我如果从未拥有这一切,也不会害怕失去!”
她的表情有些狰狞,“早知有今日,她当初就不该换了我,我跟着她过一无所有的日子,也比现在锒铛入狱等死更好!”
“直到现在,你还坚持把责任推给田花荷吗?”
夏末轻叹一声,她都觉得田花荷可怜了。
夏梦死死盯着她:“不然呢?难道不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吗?”
夏末淡淡说道:“即便田花荷揭穿了你的身世,你也不会一无所有,她偷换我与你的人生,再想让你归位,可有些东西,夏家也没法找你归还,因为那已经融于你的身体,为你所有。”
“你在说什么东西?”夏梦一愣,只觉得夏末在故弄玄虚。
夏末指了指自己的头,“你在夏家十多年,见识了寻常人从未接触过的事物、规则、消息资源,夏家也在学业与其它事上,给予你丰厚的资源,悉心栽培你。”
“即便田花荷揭穿你的身世,让你归位,你也能带走这些东西,东山再起。”
夏末话锋一转:“可你没有,因为你的眼里,只看到了属于别人的名利财产,比起自己奋斗,你心里更倾向于不劳而获……”
“我没有!”
夏梦打断了夏末的话,那急促的语气,像是被人揭穿了内心的丑恶,恼羞成怒:“什么东山再起,你说的倒是轻巧!普通人怎么能跨越阶层啊?!”
“为什么不可以?”
夏末直视夏梦的双眼,语气平静,带着无比的坚定,“这世上,有无数普通人,靠着自己的双手,不偷不抢不骗,照样能奋斗出一片天地!”
前世,她跟随孟子规刻苦学医,最后出人头地。
今生,她虽借着前世的经验与信息差,抓住了一些机会,但过程中,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家人们一起奋斗,才使得如今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尽管现实没有童话,大多数人只能庸庸碌碌,过着平凡的一生。
可这些人,也是她们人生的主角,靠自己的努力,在这本名为人生的书上,一步一个脚印,一个脚印一段记忆,记录着属于她们自己的故事。
而不是像夏梦这样,明明已经足够幸运,拥有了一般人没有的信息、知识,却只想着抢夺别人的人生,紧抱着别人的东西不放!
“你能在我面前侃侃而谈,教育我,不过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家庭!”
夏梦说这话时,却不敢去看夏末那双坚定的眼眸。
她仍固执地认为,夏末如今过得比她好,是因为夏家与秦家的存在!
“我有个朋友,与你姓氏不同,名字一样,都有个梦字。”
夏末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她出身平凡,没有经历过什么足以改变人生的幸运事件,甚至比一般人更倒霉,在高考前一年,差点中毒死了。”
“最后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她的一只手与一条腿,都暂时残疾了。”
“想要恢复原状,得经历数年的复健,不仅辛苦,还伴随着疼痛,更多的,是面对残疾的身体,内心深处的痛苦折磨。”
“可她没有放弃自己,还考上了重点大学。”
夏末说到这里,看着夏梦,“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可我相信,熬过了这段艰难的日子,她能去往更大的舞台,通向更高处!”
普通人又如何?
在这个满是机遇的年代,不屈于所谓命运,挣扎向上的人,比夏梦这种嘴上说着“不可能”的家伙,更容易抓住成功的机会!
“你拿我跟一个残疾人比?!”
夏梦闻言,却瞪大了眼睛:“夏末!你想羞辱我就直说!”
“……”
夏末闻言,突然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她笑了一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讽刺、自嘲、释然……
最后,化为平淡。
“夏梦,我朋友的身体,只是暂时的残疾,而你,你的心已经残疾了,无药可救。”
夏末站起身来,俯视着夏梦,这位前世宿敌。
平静的眼神,仿佛看待一个路人,抑或根本没有将夏梦放在眼里。
“你、你什么意思?”
夏梦感觉夏末突然变了,过去的夏末,虽然也很瞧不起她,但并非像现在这样,眼里完全没她,仿佛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这种轻视的感觉,比过去的敌视,让夏梦更难受!
“我的意思是……”
夏末淡淡说道:“夏虫不可语冰。”
说罢,夏末转身离开。
身后,夏梦拍打着玻璃,冲她大喊大叫着,她也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