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走马观花一样过了自己的一生。
她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大出血死了,她之后一直跟着外婆生活。
外婆爱她却也恨她。
她理解外婆:因为她的到来,外婆失去了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
未婚先孕、中断学业,外婆从来没想到一直优秀、考上名校的女儿会带来这样的刺激。
但外婆还是带大了她。
只不过因为母亲的经历,外婆变得十分偏执,不仅不肯让她去上学,限制她的自由,每天将她关在家里,甚至不敢让她接触电视,每天只肯给她听收音机。
可外婆不知道,有些愿望是挡不住的。
收音机里有一个少儿频道,每天会教习儿童写字,背儿歌。
她虽然没有书本,但跟着懵懵懂懂地学,那些字逐渐在她眼前有了形状,她慢慢认识了外婆捡回来的废品上面的字。
她开始偷偷在外婆捡的废品里面挑一些书藏起来,然后幻想着外面的世界。
她以为她会一直在屋子里面被关到老,没有朋友,没有自由。
但七岁的时候,她却遇到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姑娘。
小姑娘叫做林菀,是过来看她家旁边的鸽子的,和小伙伴们捉迷藏,藏进了她的家。
但在宋清眼中,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小姑娘远比那些鸽子要可爱。
因为小姑娘一见到她就眼睛亮晶晶地看她:“哇,姐姐!你好漂亮!”
这是宋清头一次被人夸赞,她有些不自在,但小姑娘却自来熟靠近了她,又夸起了她:“姐姐!你居然认识这么多字!你好厉害……”
“你能告诉我书上写的是什么吗?”
这是宋清从外婆的废品里找到的一本书,讲的是星空和宇宙,看起来十分艰深。
宋清看的时候,有很多地方看不懂。
但她对上小女孩崇拜的视线,觉得不能暴露出来自己不懂的事情,于是开始就着自己懂的那一方面,扩散了往外讲。
但没多久宋清就意识到即便她刻意简化,小姑娘其实也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因为她有些地方明显卡了壳,小姑娘也仍然夸她特别厉害。
于是她发现了,小姑娘听她讲的时候,一直在眼巴巴盯着她的脸。
她倒不觉得生气,只是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的脸,告诉她:“你的朋友们找过来了,又一轮游戏开始了。”
林菀走的时候眼巴巴地问她,看下次能不能再过来看她,她没有回答。
外婆歇斯底里,不让她和外人交流,她不敢生出任何期待。
纵然她没怎么跟外界接触过,但她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和林菀的白色蓬蓬裙,明显就不是来自一个地方。
然而过两天林菀又来了。
这一次,她带来了一大堆绘本,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她——
“清清姐姐,你上次说的我听不懂,我让我爸妈买了很多绘本,你能不能跟我讲讲?”
这些绘本十分漂亮,比起那些艰涩的文字更能让宋清理解书中的一切,她拒绝不了这些绘本。
这一次,她一边看绘本,一边跟林菀讲的时候,林菀总算不再盯着她的脸看。
林菀听懂了,并且很感兴趣。
当林菀下一次问她看能不能再找她时,她看着林菀手中精美的绘本,还是“嗯”了一声。
“但是,”她凝着小姑娘漂亮的眼睛,强调:“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见面的事情,不然我以后就不会再见你。”
林菀很听话,一直都是悄悄来,从没给她带来过困扰。而且,林菀俨然将她当做了最好的朋友,遇到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跟她一起分享,也会跟她诉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他们俩都说是我最好的朋友,然后我都告诉了他们,他们才不是……”
小林菀皱着眉头:“他们问我我最好的朋友是谁,我当然不能将你说出来,于是我就说“我不告诉你们!”,然后他们就气哭了……”
林菀嘻嘻望着宋清笑:“我和宋清姐姐才是天下最好的朋友。”
那一天开始,她心中头一次生出了一个愿望:要是能和林菀光明正大地站在学校里就好了!
她那天破天荒走出了小屋,想要看看学校所在的位置,然后就碰到了外婆,被外婆流着泪打了一顿……
外婆口中仍然说着以往那些她听腻了的话,她身上很痛,心里头却无比麻木:外婆到底是困住了自己,还是外婆她自己始终都困在过去的记忆里?
她也没想到这种局面会很快被打破。
她亲爹的保镖们找了过来,一块沾了药的布,将她掳走去了一个无比豪华的别墅。
她每天都在想办法逃走,不肯喊那个叫做石开成的人做父亲,那人也不在意她,却加强戒备不让她逃走,因为石开成需要她身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