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獨發
第48章
雪紛紛揚揚地落着, 沒有聲音。
呼吸在這一刻重如千鈞,陳繼抿唇壓抑,耳邊全是自己的心跳聲。
他似乎聽見了下雨。水滴落在地面響起一陣嘩啦。
想到總是半夜跑出去打拳的周絔行,瘋狂、兇狠, 猶如一頭想要撕咬獵物的原始野獸, 周槊敏都拿他沒辦法。
如今陳繼又親眼見證他的可怖, 忍不住瑟縮。
失敗了。
“你太可怕了吧......”陳繼哽咽着說。
周絔行蹙眉:“哪有這麽可怕。哥, 你又被我吓哭了?”
隔一段時間就要見識接觸一個截然不同的周絔行, 每個都需要陳繼重塑三觀,他當然害怕。
陳繼道:“不試了吧。”
周絔行道:“要試。”
陳繼朝他砸枕頭,讓他老實靜止待在三米之外的地方:“我睡客卧。”
“你不去。”周絔行漠着臉說道, “你哪裏都不能去。”
陳繼淚眼朦胧,道:“那你睡地板。”
周絔行郁悶:“我不想睡地板。”
陳繼大聲:“你必須睡!”
二人遙遙相望, 周絔行看着陳繼躲在被子裏, 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他的嘴巴被親腫了, 身上好不到哪兒去,道:“我還什麽都沒做呢。”
陳繼說喊道:“你閉嘴!我煩你!”
周絔行道:“再說一句。”
陳繼癟嘴, 不吭聲了。
進度只有五分之一,陳繼哭喊大叫差點兒把周絔行踹死。也就是周絔行不舍得傷他哥, 手上不敢用力, 否則陳繼今晚必須得交代在這兒。
“嗯, 唉......”周絔行任勞任怨地去拿自己的鋪蓋卷, 之前睡地板睡習慣了,直接從櫃子裏拿現成的。
“給你三天時間, 希望你盡快接受我。”他看着陳繼咬出重音,提醒已經确認的稱呼, “男朋友哥哥。”
“現在就是後悔......”陳繼把腦袋全蒙住,小聲地哭道。
周絔行道:“後悔沒用。你要是現在敢跟我提分手,三天時間也沒了。”
陳繼的聲音隔着被子悶悶地傳出來:“以後能提嗎?”
周絔行呵了一聲,道:“你可以試試。”
翌日周絔行因為滿肚子的火無處發洩,醒得很早。陳繼也沒睡好,半夜總做夢,夢見周絔行說話不算話一直爬他床,精神始終警惕着。
兩人眼睛底下都有一層淺淺的烏青,周絔行先醒,他起來掀開陳繼的被子:“起床,哥,跟我一起去公司上班。”
從小到大沒被周絔行喊過起床,陳繼一臉懵,随後趕緊搶過被子蓋好:“我才不去。那是你的工作,跟我有什麽關系。”
周絔行道:“你昨天還跟我去了。”
陳繼道:“你都說了那是昨天。”
周絔行有些委屈:“今天不陪我嗎?”
“不陪,都多大人了。”陳繼把被子掖到脖頸底下,“自己去,別黏人。”
周絔行道:“談戀愛第一天你就嫌我黏人?”
陳繼沒睡好,閉着眼聲音弱下去:“不管,我要睡覺。”
兩個人一放寒假,周槊敏心安理得地不去公司了,全權交給周絔行。
卧室裏少了周絔行存在時的壓迫,陳繼沒再感受到危險,回籠覺睡得黑甜。
今天是大晴天,老爺子在花園裏溜達曬太陽,回來看到陳繼在客廳翻東西吃。
“起這麽晚,餓了吧。”周槊敏說,“你怎麽也賴床?被周絔行傳染了?”
陳繼義正詞嚴說:“被周絔行吓的了。”
周槊敏哼笑一聲道:“我也覺得。”
他忽而警覺:“你倆這是在一塊兒了?”
陳繼虛弱地笑了一下。
周槊敏搖頭:“小繼啊,答應得太早了。”
陳繼笑得更加勉強了:“爺爺......”
“別叫我,管不住,”周槊敏頭搖得像撥浪鼓,“你自求多福吧。”
陳繼絕望地哼唧。
周槊敏擺弄他森*晚*整*理的茶具,看了看陳繼的小身板。
似乎也是想起了周絔行很多個晚上不睡覺打拳的事情,欲言又止地建議:“要不......你也去打個拳?”
“你想學散打嗎?我找人給你介紹專業的老師,”老爺子認真道,“小繼,照顧好自己。”
陳繼:“......”
他郁悶地回房間躲着了。
劉炀:【繼繼,你學校放寒假了吧?出來玩兒呗。我在我姑姑家住着呢,離你很近。】
陳繼看着這條消息,計從心來。
發消息給周絔行:【我要出去玩,報備一下。】
周絔行:【去哪兒?】
陳繼:【劉炀讓我出去的,我倆是好兄弟,你別吃醋。我要出去三天。】
周絔行:【就你和他?】
陳繼:【嗯哼。】
陳繼:【[可愛比心.jpg]】
周絔行:【呵。】
周絔行:【[你試試.jpg]】
陳繼:【......】
周絔行:【哥,我給你相應的自由,今天和他出去是吧?我同意。】
周絔行:【三天的事別想。那是我的時間。】
陳繼:【......】
周絔行:【躲沒用。】
陳繼:【......】
陳繼:【不理你了!】
周絔行:【不行。】
周絔行:【理我。快回我消息,陳繼。】
陳繼:【。】
周絔行:【和他去哪兒随時發位置,不發我自己看定位。】
“小神經病!”陳繼把手機摔在床上,後又拿起來高冷地回了最後一條。
陳繼:【1】
“半年不見你怎麽長得越來越水潤了。”劉炀上手掐,“給我捏捏。”
陳繼躲開他的鹹豬手:“走開。”
劉炀道:“嗯......我看你還變得越來越嬌了。”上半身斜過去低聲,“和周絔行做了嗎?”
“你好像變.态啊。”陳繼不忍卒聽,粗聲道,“沒有。”
劉炀服了,真誠道:“你倆誰不行?”
陳繼:“你不行。”
劉炀豎拇指:“你行。你攻擊我,行得很。”
訂的餐廳在前面,到地方不用等。
劉炀撞撞陳繼的肩膀:“怎麽了?這麽久不見出來吃飯,還一直悶悶不樂的。”
腐男腐女的腦子最好用,陳繼看着劉炀。
劉炀本來還在和陳繼對視,後緩緩擡起胳膊護住自己:“你幹嘛這麽看着我啊?你家周絔行一看就是個瘋批神經病,把你看我的這種眼神收一收,我不想被他記恨。”
“幫我想個辦法。”陳繼笑道。
劉炀大喊救命:“你這一笑更恐怖了,不是我圖什麽,幹嘛今天約你出來啊!”
陳繼勒住他的脖子:“幫不幫?”
“幫幫幫幫幫幫幫幫......”
火鍋裏的鴛鴦湯一邊紅一邊白,咕嘟咕嘟冒泡。
白煙袅袅中,陳繼胳膊交叉橫在擦幹淨的桌子上,指節敲打桌面,上半身前傾,秘密地向對面說了一.大堆。
“你的意思是......”劉炀覺得自己聽明白了,“你弟,其實和你之前認識的你弟不太一樣,他現在想要......”兩根拇指豎起來朝下彎了彎貼在一起,他的眼神和聲音一樣亮,“然後你怕被他玩死——”
“能不能別說這麽細。”陳繼壓着聲音打斷他,做賊心虛地左右看看。
他們在包間,沒其他人。
劉炀撚了個拇指油條,一口吞了,嗦了唆手指道:“你不是說在書房裏看見了什麽東西,所以才決定馬上要和你弟在一起的嗎?”
陳繼:“嗯。”
劉炀道:“直接告訴他你已經知道了就得了呗。”
陳繼擰眉:“不太好吧。”
又不是什麽值得分享的美好的事情,他不想讓小行記起一些并不高興的回憶。
劉炀诶呀道:“你到底懂不懂,只有你告訴他你知道了,他也才會知道你心疼他,他自然就會心疼你的嘛。”
循循善誘地說:“只要他心疼了你,別說三天了,就是三個月的準備時間他也給你啊。你不想做,他肯定不會強來。”
陳繼沉思:“好像......有點兒道理啊。”
劉炀努力道:“聽我的準沒錯!”
回去路上,為了确認,陳繼把不能說的抹去,又悄悄問了一遍韓熵。
看到消息的韓熵眉毛挑得老高,對在衣櫃裏給他找褲子的喻司裏說:“他這個朋友好生‘陰險’,竟然如此害他!”
喻司裏過來看消息,不懂不理解:“什麽意思?從哪兒看出來的害他?”
韓熵笑着說:“今天晚上陳繼會死的。”
喻司裏受驚:“真死嗎?要不要報警?”
“無語,榆木腦袋!”韓熵一推喻司裏,從床上爬起來,膝蓋好疼,罵道,“我天天說我死了,也沒見你真弄死我啊。”
喻司裏道:“陳繼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
韓熵翻白眼:“服了。不想說話。滾。”
他友好地給陳繼回複:【你朋友說得對。聽他的。】
晚上回來,周絔行不想睡地鋪了,把鋪蓋卷收了起來。
說好三天,他一定能做到。
陳繼沒想好怎麽說。好像怎麽開場都不合适。
公司裏有點事沒處理完,周絔行不想打擾陳繼,去了書房。
九點回來時,陳繼發現他臉色和離開的時候不同。
帶着沉默、壓抑,與仿若暴風雨來之前的平靜。
陳繼放下手裏的衣服,明天他想讓小行穿厚點:“怎麽了?工作上遇到了什麽問題?需要去問爺爺嗎?”
“不是。不用。”周絔行說道,眼睛一直盯着陳繼的臉。
他上一句說不是工作,下一秒說不用問爺爺,陳繼拿不準到底是什麽事,走過去道:“怎麽不開心了?”
周絔行站着沒動:“哥。”
陳繼:“嗯?”
周絔行:“你看見了一些東西,是嗎?”
陳繼赫然擡眸。
“......你去地下室了?”他确認地問道。
周絔行捉住陳繼的手:“恰好想去看看。”
這次牽手和以往多次不同,周絔行的力度很輕,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陳繼的手背,手指與手心,仿佛是要通過這些小動作把陳繼的骨骼印在自己的身體裏。
周絔行的反應和劉炀說的不一樣,陳繼直覺裏這件事不該拿出來放在這時候說。
今天是周絔行自己知道的。
陳繼:“是。我确實看見了一些......”
“你可憐我?”周絔行輕聲道,“哥,你是因為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的嗎?”
陳繼脫口:“怎麽可能......”
“我一點都不可憐。你不能因為同情和我在一起,你得愛我啊。”周絔行不讓陳繼說話總是打斷他,“如果你不愛我,等你反應過來,我是一個罪無可赦的惡人的時候,你的可憐同情就會消失,你會開始想着離開我。”
陳繼解釋:“小行我不......”
“哥,我們的關系可以更進一步了。真的,可以了。”周絔行吻陳繼的嘴唇,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會做到什麽地步,但是我向你保證,今天晚上如果你能連說三遍我愛你,我就當你受不了,可以暫時放過你。但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就認為你可以,你很厲害。”
侵略的氣息撲面襲來,陳繼在心驚膽戰中,聽見周絔行說了當下的最後一句話:“我不會放過你的。”
如果身體是天,靈魂是地。
陳繼在這晚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