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禁军犹犹豫豫道:“提督,那……那大夫呢?”
萧楚怒喝道:“本侯在北境行军多年,见过的怪病可比皇宫中多,这病只有我能治,请什么大夫!”
还没等禁军反应过来,萧楚就一把将人推开,迈进了皇城,他点地跃起跳上城墙,压根不管禁军还要说什么,直接就跑没了影。
一群好骗的饭桶。
萧楚临到太极殿不远处,才停了步子。
北镇抚司的腰牌哪里顶这么大用,但能唬住人片刻就行了,天子纵然病危,谁也不能保证他死不死,对萧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少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绕过太极殿前的守备,萧楚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殿内,这地方比外面还冷,简直如同地窖。
太极殿是按照李元泽的喜好所修筑的寝殿,殿中心的地面上刻了一副后天八卦图,上面摆了两只铜鼎,均刻了晋文,一只叫“聚气”,一只叫“辟邪”。
铜鼎背后就是龙床,李元泽不好女色,平素也不喜欢有人搅扰,但今日床榻边上却坐了一个女子。
她脸上的脂粉涂得颇重,看着极为苍白,唇上的胭脂却反而艳丽异常。
她神色很轻松,手中把玩着匕首,身后躺的正是不省人事的李元泽,萧楚听得出来,他的呼吸声已然变得很薄弱,随时要归西的模样。
而更令人悚然的是,这女子脚下还匍匐着一句尸体,一把绣春刀贯透了那尸体的背脊,她特地搭了脚上去,要让这横死之人继续保持着跪姿。
萧楚一眼就认出了这死者是谁。
“梅渡雪,看来你亲爹待你不好啊,”萧楚手持雁翎刀,从容地对她说了一声,“连死了都得这般欺辱。”
梅渡雪全然没把萧楚放在眼里,说话也很不客气:“是啊,侯爷三更半夜来寝宫做什么?”
萧楚如实答道:“杀你。”
“杀我?”梅渡雪终于给了萧楚一个眼神,道,“不知我一个女子犯了什么过错,要被侯爷这般惩治?”
“皇粮喂出了你们这群蠹虫,大祁有难,你们反而替奸佞挟持天子,威胁百官,我作何杀不得?”
梅渡雪讽刺道:“这么说,你还是来护驾的?”
“是啊,”萧楚应得十分坦然,“我是天子最忠诚的臣子,自然是要来护驾的。”
梅渡雪没计较他话里的真假,说道:“这样的皇帝,你萧承礼也真是甘心当他的狗。”
“道士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梅渡雪笑了两声,踢了一脚梅知节的尸身,讽刺道,“让他吃点儿灵丹妙药,还真以为自己能飞升了。”
萧楚干脆把雁翎刀插入地面,搭起手,跟梅渡雪攀谈了起来:“梅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就喊人来谋害我一个良臣,如今还要怀疑我的忠心,叫我何处诉苦呢?”
梅渡雪道:“无冤无仇,怕是说笑了,侯爷不是把我弟弟梅渡川的命给害了么?”
萧楚无奈地摊手道:“他那是自杀,与我何干?梅小姐,都这个关头了,还不说实话么?”
他说完这句,梅渡雪的神色冷了冷,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直到梅渡雪终于肯说出真相。
“梅知节和裴广斗了一辈子,”梅渡雪微微倾身,匕首划过李元泽的下巴,慢条斯理地说,“他们怕是没猜到,最后都要死在自己女儿手里。”
“裴挽之想扶持她弟弟称帝,偏偏她弟弟不争气,没有帝心,只好……取而代之。”
“她做事儿可比我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利用,就为了——”
匕首在指间绕了一圈,最后随意地指向了萧楚。
“除掉你,惹怒雁军进犯京州,让所有人自食其果。”
萧楚眯起眼睛看着梅渡雪,在窒息的关头反而冷静下来,心中细细思量着。
这个人到底是穷途末路,还是游刃有余?
“可惜不光她弟弟是个废物,她女儿也不中用,如今还是得依靠我,帮她把这狗皇帝给喂病了,才能让你自投罗网。”
梅渡雪轻盈地跃下来,反手拿住了匕首,看到她这个动作,萧楚也重新覆上了雁翎刀。
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前世,望仙台,那些锦衣卫中的刺青,还有向天子引荐邵玄的人。
不是梅知节,而是梅渡雪。
这个人和裴婉一样,一直在暗处挑唆梅党和清流的矛盾,目的就是要他们鹬蚌相争,最后两败俱伤,他们再趁机夺权,颠覆李氏一族。
他沉住了一口气,在下一次呼吸里,梅渡雪猝然持刀攻来,匕首在雁翎刀的花铁上“噌噌”留下几道刺耳的刮响。
她对短兵器运用堪称炉火纯青,攻法诡谲多变,又下手狠戾,只要一招不得手,立刻就会摸着萧楚的破绽继续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