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周钦玉什么,陆臻就脸色一变,他语气不悦道:“你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女孩愣了愣,摆摆手解释道:“不是你们,是他们。”
他们?这电梯除了他们仨还有谁?
陆臻顿觉一阵毛骨悚然,他侧过脸和周钦玉对上视线,抬起手指隔空点了点脑袋,用唇语道:“可能是神经病。”
周钦玉不冷不热睨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但走出电梯时,女孩小皮鞋卡在电梯缝,不小心绊了自己一脚,周钦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女孩回过头,眼珠黑黑盯着他,红唇微启:“谢谢你,哥哥。”
“不用谢,”周钦玉牵动表情笑了笑,两人并肩往前走,很快将身后的陆臻抛之脑后,他不经意问,“是来拿药吗?”
女孩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回答道:“不知道,医生说是抑郁症,给我拿了药,但吃完药之后,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糟糕了,姐姐说一附院的医生更好,所以我再来看看。”
拐弯处两人分别,周钦玉从兜里摸出一个早晨买菜时老板送的柠檬糖,他塞进女孩手里,简略地说:“甜的。”
“谢谢,”女孩睫毛垂下来,手心紧紧攥着那颗糖,抬起头时,脸上带着些生疏的笑意,她认真道,“谢谢你哥哥。”
两人沟通过程中,陆臻一直旁观,等女孩走离视线,他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你这个人的内在,倒是和长相一点也不一样。”
“什么意思,”周钦玉说着,视线还停留在女孩消失的方向。
“唔,”陆臻想了想,“蛇蝎美人像,看着多情、薄情寡义,实则不是,但说实话,你简直善良过头了。”
周钦玉淡淡道:“但你肉眼可见的傲慢。”
陆臻耸耸肩:“我不介意你这么说,归根结底还是那个幸福者退让原则,我不想操心和我无关的事情,无论是昨天忽然失控撞车的疯子,还是刚才那个有精神病的小女孩,他们和我无关,关心过度只会给我带来消极的情绪,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旁观算了,你帮得了他们一时,难道能帮一辈子吗?自作多情罢了,何尝不是一种伪善?”
周钦玉并不想在这个话题讨论甚多,他抿了抿唇,冷声道:“随便你怎么想,进检查室吧,刚才护士喊到你了。”
陆臻笑了笑说:“你生气了。”
他凑过去,脸上顶着个滑稽的纱布,妄想看清楚周钦玉的表情,还没真正靠近就被周钦玉抬手推开,陆臻并没灰心,他趁周钦玉不备,张开双臂向前轻轻抱了抱周钦玉,等退开身,狡黠一笑:“别生气了,等做完检查请你吃饭!”
*
精神科室门口走出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便是张润嘉,他手里拿着报告单,抱怨道:“你真是疯了,不遵医嘱,硬是不吃抗抑郁药,现在好了,做噩梦就算了,昨天还撞废了一辆奔驰。”
他絮叨道:“你撞完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和人家奔驰车主赔笑像个孙子似的。”
黎彗没有反驳,昨天的噩梦导致他到现在脑子都十分昏沉,简直头痛欲裂,他伸手道:“报告单给我。”
张润嘉递给他,眼见黎彗视线在底下那行“中度抑郁,呈恶化现象,有严重自残倾向”停留良久,张润嘉咳嗽一声:“哎,医生总会往严重讲,一个小时前咱们去骨科检查,那老头还说你手一个月以内都抬不起来呢,这不是说抬就抬?”
黎彗嗯了声,折好报告单塞进兜里,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张润嘉没来由心里发毛,他总觉得黎彗根本没听见自己在说什么。
精神科不远就是影像科,对面显然比这边火爆多了,排着长队,病人家属站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吵得张润嘉脑子疼,他百无聊赖数着队伍有多少人,等数到第十二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愣了好半晌,才想起来通知黎彗,猛力推了推闭眼假寐的黎彗,大惊小怪道:“我靠,那不是你哥吗?”
黎彗皱了皱眉,说:“你是不是看错了?”
张润嘉摇摇头道:“没啊,他好像和他朋友在一起,你快看,真的!”
黎彗顺着张润嘉的视线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眼睛缓慢眨了眨,起先好像有些习以为常,可不出片刻,视线便躲避般闪缩开来,他尽量想着,也该习惯了吧,然后感受着钝钝的指甲掐进手心的疼痛。
对面的人这时不知道说了什么,距离周钦玉很近,随后是水到渠成的拥抱,即使是张润嘉看得也脸色一僵,他下意识观察黎彗的脸色,发现黎彗只是静静盯着,像一颗被霉虫蛀空的树。
张润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了这个比喻,他一向大大咧咧,但是眼下竟然也感知到了好友强烈的消极情绪,他转移话题:“哎,今天去我家吃饭吧?我跟你说,我现在是北桉小厨郎,为了伺候我家那大小姐,我苦苦钻研菜谱十几载,现在啊简直上得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