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很亮。
亮到像是为他在黄泉路上送行的引路灯,走马灯的回忆彷佛在放电影,一帧一帧地从他眼前闪过,直到海水贯穿了他的耳鸣,肺腔里没剩多少呼吸的窒息。
身体还在下沉,花雅缓缓闭上了双眼,心想。
就这样死去吧。
死了就好了。
好累啊。
手腕儿被人攥住了。
嘴唇被人顶开,往里为他渡气。他眼眸微睁,看到了江旋紧皱眉头面容痛苦的脸。
霎那间,他没有再向见不到底无尽的海底深渊下坠,而是有一股强硬的力量,将他往生存的岸上拖。
肺连同着心脏被挤压,一遍又一遍的人工呼吸,他听见慌张哭腔的声音,不停的在他耳边喊小椰。
把积压的海水吐出来以后,江旋见他清醒过来,愣了一秒过后,就保持着跪在沙地上的姿势,猛地抱住他无声地哭,滚烫的眼泪落进他的后颈里,海水浸泡过的冰冷身躯无比清楚地感受着泪水的灼热,他眨了眨长睫,回应地拍了拍江旋的肩。
两个少年在月光下,无言地用泪水发泄。
这一刻,他渴望成熟,准备好死去,准备好重生。*
这段回忆呢,是在徐世君医闹,他即将坠楼江旋抓住他的手,尘封的绳儿突然断了,他想到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又想起来了。
发癔症的想跳楼,跳海,恐袭,医闹,命运如此,江旋一次次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江旋以为自己势不可挡,其实不过都是年少轻狂带给他们的假幻想罢了。
假如失去的勇气都还留着呢?
“小椰?”江旋喊了他一声儿。
花雅回过神,把房产证拿起来,笑着说,“嚯,这礼物要点儿钱啊。”
江旋紧张的不得了,听见花雅说这一句顿时松了口气,也笑道,“我还以为你想了半天是要说个什么呢。”
“买的面积挺大,”花雅垂睫说,“是有什么打算么?”
“嗯?什么打算?”江旋懵逼。
花雅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噢,是有打算,”江旋握拳抵在嘴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我现在就是没房的人,只有一台车,一份工作,那个......花医生,我能抱紧你大腿吗?”
“百万的房子说送就送,”花雅笑了声,“你跟我说抱大腿?”
“就这么说吧,”江旋正襟危坐地坐在凳子上,“我能成为你家的一份子吗?”
“算盘是这样打的呀,”花雅拉长语调,“看你表现咯。”
“得咧!”江旋比了个敬礼。
楼盘现在是清水房,什么都还没装修,就只刮了层腻子粉,肉眼可观面积很大,还是个跃层,到时候把家居摆放完估计都还有余地。
“随便椰子怎么疯,从这头跑到那头捡球都够它绰绰有余了,”江旋说,“对了,你想怎么装,记得把计划告诉我,我好联系装修公司。”
“还在想,”花雅缓步环视房间里的每一寸环境,“三居室?”
上跃是卧室客厅,下跃就是书房茶间,他们两人一狗住这么大的房子属实是有些奢侈了,再来个苗禾完全没问题。
“嗯.....你和小苗啊,”江旋看到第三间卧室顿了顿,“这是客房。”
“嗯,客房。”花雅说。
“客房,对,客房。”江旋咬牙回。
花雅弯起眼角,抿唇笑。
“地暖和厕所防水都弄好了,要不这两天请人来把瓷砖贴了?”江旋岔开话题建议道。
“先不急。”花雅说。
房子这个东西,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事儿,所以得事无巨细着来,虽然江旋说一切装修看他决定,但其实他脑子还是懵懵的。
下旬,上面有领导来莅临指导西部计划的执行,市区教育局,三甲医院的党群骨干医生,政府部门人员几乎天天都会被召去开会,他和江旋忙的不可开交,置办房子自然而然地搁置在一旁。
花雅戴着眼镜,面前摆放一本墨蓝色笔记本,领导坐在上面提到关于医院的问题他就挑重点记,和平常不同的是,今天前面的位置没有江旋的脑袋在了。
前几天,江旋身为扶贫办的主任,和一群领导坐在一起,画面比较诙谐,就他最年轻,也就他的发量比较茂盛,他只要作会议记录就能看见江旋的后脑勺。
今天江旋也在开会,不过是在隔壁,说是什么精准扶贫人口调查。
恍惚间,身体猛然被晃了一下。
“刚刚那下是地震了吧?”
“不知道啊,你感觉到了没?”
“我感觉到了。”
“还真像是地震.....”
周围小声讨论起来。
紧接着,地面开始晃动,地震无疑了。
经过这么多年抗震知识,真正来临时每个人多少还是惊恐慌乱的,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躲在桌子下,场面不至于混乱,就是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