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047
幽靜雅致的生态區別墅裏, 有一間小小的棋室,棋室外爬山虎環繞,映射得室內也是綠意盎然。
蔣毓和手執白子, 眼眸沉思, 久久沒有落子。
但再長久的思考都不能阻止她如山倒塌般的潰敗。
敗局已定, 她擡起眼, 沉沉嘆口氣, “心情不好就去找讓你心情變好的人, 拿我尋什麽開心?”
她可不是他, 自小得名師教導, 棋藝獨步天下。
趙孟殊眉眼清隽雅致,漫不經心的模樣, “老爺子還是在廣譜寺?”
蔣毓和點下頭,“老爺子這幾年沉心吃齋念佛, 輕易不下山。而且——”她嘆氣說:“清瑜媽媽根本不能聞藥味,老爺子可不會配合清瑜扮演過家家的游戲,到時候不要說治病了,就怕刺激得病人病情加重。”
日光自窗外傾灑, 落了滿肩。
趙孟殊目光望向窗外, 平靜道:“老爺子愛品香, 我會專門辦一次品香會,到時候希望老爺子能夠賞光出席。”
蔣毓和笑,“趙家都多少年不辦宴會了, 還是你親自舉辦, 這麽隆重的場合, 老爺子肯定會出席。”
趙孟殊點了點頭,起身, “快用晚餐了,我去叫人。”
蔣毓和眨了下眼,望了望窗外強烈的日頭。
西疆跟平城大不一樣,明明到了晚餐時間,還是日光如注。
“好啊,我這就讓廚師去準備。”語畢,她戲谑道:“你多跟清瑜待一會兒,免得廚師的菜還沒備好,你就把人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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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瑜守在客房裏。
奶油白色大床上,孫婉還沉沉睡着,一手拄在頸側,唇角彎着,睡得很甜美。
傅清瑜替她掖了掖被角,輕步推門出去,走到回廊接電話。
回廊鋪着土耳其黃玉大理石,流淌着蜜糖般的色澤,靠牆位置,擺着奶白色雪茄扶手椅。
她提裙坐下,漫不經心聽着齊炀的邀請。
他是代表他的父親齊邵來給她傳消息。
他說齊邵已經定好會面位置,希望她到時候可以準時到訪。
話落,他擔心牽扯什麽關系似的,急匆匆挂掉電話。
聽筒傳着一陣一陣由于通話結束而産生的忙音,傅清瑜微微眯了眯眼睛。
這位齊董似乎很不情願跟她沾上關系,一連幾次接觸都是他兒子齊炀代為傳達。
既然不願意跟她沾關系,為什麽又主動示好主動請她呢?
傅清瑜眸色微深,一時之間并不能縷清關系。
走廊盡頭的照燈盞盞輝映而開,是有人過來了。
傅清瑜調整一下表情,直起身,剛站起來,眼前便現出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他身上的香氣很淡,清冽而雅致,雪後松林的冷冽中又夾雜出檀香的清和。
趙孟殊站定,身姿修挺。
他微微垂眼,随意找了個話題,“考慮得怎麽樣,要不要帶阿姨去見白老先生?”
傅清瑜并不想那麽早帶孫婉去見,她已經嘗過太多次失望落空的滋味,不想再次接受那種慘痛的後果。
姑且就當留下一個美好的願景。
她說:“再等等吧,我得先去深城入職,老爺子恐怕經受不住舟車勞頓。”
趙孟殊當然有能力讓白老爺子不舟車勞頓也能安安穩穩落地深城的法子,他沒有提,他看出了傅清瑜眸中的遲疑與猶豫。
他輕易推翻做的一切籌劃,“好,就先等一等。”
傅清瑜點了下頭,轉移話題,“董事長什麽時候離開西疆,如果有空,我去送一送您。”
一會兒的功夫,又叫上董事長。趙孟殊斂眸,平靜道:“明天下午。”
“這麽着急?”
趙孟殊淡淡道:“後天是我舅母的忌辰,我不能耽誤時間。”他垂下眼睛,凝視她,“是我食言,不能陪你去江城了。”
哪裏是他食言,是他看出她現在沒有興致再去江城,所以給她一個臺階下。
即使給臺階,也是冷冰冰的,好在傅清瑜很聰慧,很能理解他的好意。
“董事長不用陪我,只讓我和媽媽蹭你的公務機,帶我們一起去江城就好,不用你陪。”
趙孟殊看她,“明天不是要見齊邵?”
“他沒有誠意,我不見他。”傅清瑜斂眸有些冷淡道:“我沒有心情再去赴一場鴻門宴,倒不如趁着有時間,帶母親去各地玩一玩。”
“齊邵的确不是磊落君子。”趙孟殊略思索一下,道:“京頤集團山頭林立,派系紛争激烈,齊邵以前算是父親的人,為人處世頗有幾分父親的作風,他做過幾樁不大不小的陰損事,後來因為父親勢弱,被踢出總部,成了深城分公司的地頭蛇。”
傅清瑜微笑起來,“他不是磊落君子這件事,我一點也沒有查到,連坊間傳聞都說他是個做實事的好人,一上網,頁面都是慈善記錄。”
趙孟殊似笑非笑,“你再下一點功夫,查一查京頤集團的每一個高管。”
“然後呢。”
“然後——”趙孟殊慢條斯理道:“你會發現每一個高管都是慈善家。”
包括他自己,更是國內知名的大善人。
什麽慈善家、環保愛好者、平權先鋒……一串一串的頭銜不要錢似的往上摞。
“如果你想了解得更深一點,我把我的信息網共享給你。”
傅清瑜仰起眼睛,眼神很冷靜,帶着既定的答案問他,“董事長,那我是以什麽身份共享你的信息網呢?”
趙孟殊微笑反問,“傅總自己覺得呢?”
傅清瑜垂下臉,沒出聲,下一秒,精巧下颌被人擡起,她被迫望向趙孟殊深邃清冷的眼神,“傅總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嗎?”
她笑一笑,從容看向他,語調很輕,“我只是不想自作多情。”
趙孟殊收回手,淡笑,“你哪裏會自作多情?你明明最知好歹。”
他目光銳利,繼續追問:“傅總覺得我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幫你?”
語調帶着不疾不徐的悠緩。
傅清瑜對待其他人從來坦然而真誠,愛就愛,不愛就是不愛,該冷淡拒絕時便冷淡拒絕從不拖泥帶水,只有面對趙孟殊時,一反常态。
心底的答案是那麽明确,說出口卻顯得底氣不足。
無非是,她無法回饋他的深情,所以便虛僞當做不知道。
此時此刻,他挑破這件事,強迫她回答。
傅清瑜輕垂下臉,燈光下,只看到她柔順的發頂和玉白的耳廓,“……因為,你喜歡我。”
“何止。”趙孟殊勾唇,冷冷道:“傅清瑜,我愛你。”
傅清瑜:“……”
她詫異擡起臉,不是因為他的話語,是因為他的語氣。
他這個腔調,換成“我恨你”,也是極為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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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香槟色窗簾自動向兩側移開,陽光散漫灑進內室,鋪了層金色。
孫婉揉了揉眼睛,望見坐在床邊的婀娜身影,眼睛很亮,“熙熙!”
她很高興一睜眼就能看見熙熙。
傅清瑜笑了笑,松緩僵直的背脊,轉眸柔和說:“該吃飯了,我們起床?”
“好!”孫婉重重點頭。
收拾完走到餐廳時,蔣毓和跟趙孟殊已經端坐在餐桌兩側。
一張長型的奢石餐桌,八人位次,藍寶石質地,奶油般柔和光暈下,輕閃着雅致內斂的光華。
傭人依次擺上餐品,大多合乎孫婉的口味,她眼睛亮了亮,悄悄在傅清瑜耳邊說:“我覺得這個哥哥最好!”
餐廳寂靜,只有輕微的碗筷碰撞聲。
她話音落下,餐廳的空氣都靜寂一瞬,擺盤的傭人不自覺停下動作。
蔣毓和眼底的疑惑一閃而過,轉眸看向趙孟殊。
他動作絲毫沒有停滞,依舊斯文而優雅用餐。
似乎注意到蔣毓和的打量,他不緊不慢挑了下眉梢,回她一個同樣的疑惑神色。
蔣毓和讪讪收回視線。
興許是她的錯覺。
但她明明察覺,在孫婉說出那句話時,他身上氣勢一閃而過的沉郁冰冷。
因為這一個插曲,孫婉心底沉甸甸的,沒有吃飽,到了晚上,她小心翼翼拉着傅清瑜的手,“熙熙,我想吃夜宵。”
明天就要飛江城,時間緊迫,傅清瑜便沒有跟孫婉會酒店,而是應蔣毓和邀請,留在別墅裏。
傅清瑜跟孫婉住在位置最好的客房,一整層樓只有她們母女住,夜色寂靜,走廊裏靜谧無聲。
“好。”傅清瑜不會拒絕孫婉的任何要求。
她擡步下樓,輕輕走到廚房。
傭人都睡了,廚房燈暗着,竈臺幹淨得可以反光,一眼望去,沒有任何食物。
這難不倒傅清瑜。
她打開冰箱。
闊大冰箱裏,琳琅滿目的蔬菜和水果,沒有任何垃圾食品和半成品。
可以即食既用的,她只翻到一罐果醬和一桶黃油。
她攏了攏單薄的披肩,拿着一把面條回到竈臺。
只能委屈母親吃水煮面了。
煮開水,正要下面的時候,背後傳來一道薄而淡的聲音,“只做白煮面,阿姨不見得愛吃。”
傅清瑜暫時不想搭理他,沒見過誰告白之後走得遠遠的,徒留她一個人兵荒馬亂。
她将面條徐徐倒在沸騰的水裏。
十分鐘後,面對爛到可以粘牙的面條,傅清瑜有些失語。
她可以肯定,以孫婉的挑剔,絕不會吃下這碗沒有賣相的面條。
趙孟殊:“這碗面還是傅總自己留着吃,我重新給阿姨煮一碗。”
說完,他掠過傅清瑜,走到竈臺前。
傅清瑜想了想,在心底哄好自己,小步跟上,“用我幫忙嗎?”
趙孟殊沒有擡眼,淡淡道:“傅總去歇着吧。”
又是生得哪門子氣?
傅清瑜心底堵了口氣,轉身走到客廳,重重坐在沙發上。
奶白色大理石茶幾上,放着剛剛那碗她煮的軟爛的面。
她一瞥,整個人又喪氣起來。
她的廚藝确實不敢讓人恭維。
短短幾刻鐘,趙孟殊端着餐盤走過來,食物香氣誘人。
他不僅煮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雞絲面,還炒了小菜,完全是孫婉的口味,看着便鮮嫩可口。
“送上去吧,別讓阿姨久等。”公是公辦的語氣。
“謝謝。”傅清瑜不在意,仰起臉,實心實意道謝。
消氣倒是很快。
趙孟殊垂眸溫和說:“不用謝,我可是阿姨最好的‘哥哥’,當然得表現得好一點。”
傅清瑜:“……”
他果然聽到了!
實在理虧,她不再說什麽,輕輕接過銀質雕花餐盤,轉身上樓,走到一半,又頓住腳步,回眸看他。
幽暗的燈光裏,他長身鶴立,眼眸沉靜溫和,似有察覺,微微擡眼,“怎麽了,傅總有話對我講?”
這樣明知故問的腔調,傅清瑜心底又生氣起來,她忍住了,勾了勾唇,與他一樣的矜持姿态,“當然,等我一會兒。”
說完,她噔噔噔上樓。
卧室裏,孫婉眼巴巴等着。
接過食物,她驚喜,“熙熙,你廚藝進步了!”
傅清瑜不居功,“是趙孟殊做得。”
她起身,“一會兒吃完把餐盤擱在邊櫃上,我一會兒來收拾。”
孫婉支起下巴,笑盈盈,“熙熙要去跟哥哥約會嗎?”
傅清瑜唇角微擡,不否認,“對啊。”
孫婉擺手,“熙熙快點去吧,我也喜歡這個哥哥。”
傅清瑜抿唇笑了笑,想了想,走到衣櫃前換了件青綠色薄裙,又簡單妝點眉目,才悠悠下樓。
樓下,已經沒有那道修長清隽的影子。
眼神慢慢掠過廚房、中島臺,都沒有半絲人影。
窗簾拉起,遮住漆黑寂涼的夜。
四周都是靜寂的,只有加濕器徐徐運轉,白噪音輕微。
傅清瑜輕抿唇,緩緩坐在樓梯臺階上。
她的心髒滞澀沉悶,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滋味。
趙孟殊從院子接完電話回來,便見傅清瑜孤零零坐在旋轉樓梯臺階上,低垂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麽。
纖細白皙的手臂環住胸口,是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他沒有出聲,指節微曲,輕輕扣了扣身側的一扇烏金木門,聲音清泠。
被聲音驚動,她微微擡起眸,黯淡的眸子裏逐漸點燃光輝。
所有的情緒流動,如此清晰映入他的漆黑深邃的眼眸中。
他收起手機,擡步朝她走過去。
沒有上臺階,站在地板上,月光映在他身後,清隽深邃的面容半隐在昏暗裏,深而沉的看着她。
傅清瑜慢慢起身,下一刻,匆匆下樓,她的腳步微微淩亂,帶起一陣馥郁香風。
距離他咫尺之遙的時候,她忽然定住腳步。
澄澈的眼睛映着他的面容,她沒有開口,纖細白皙的手指一圈圈勾住輕薄的睡裙衣角。
趙孟殊沉靜問:“想跟我說什麽?”
他如此冷靜從容,倒顯得她的兵荒馬亂如此生澀好笑。
“傅總倒不必為了一頓飯感謝我。”
嘴上說着愛她,動作上又這麽愛答不理的。
傅清瑜克制住發飙,耐心說:“董事長叫我傅總還是太生疏了,算我跟您套近乎,以後你叫我名字吧。”
趙孟殊好整以暇,“叫哪個名字?”他微笑,“傅總名字那麽多,我怕叫混,不如教教我。”
明知故問!明知故問!明知故問!
傅清瑜胸脯一陣一陣起伏,她從前怎麽不知道他這麽氣人!
到底還是忍着怒氣說了,“熙熙。”她直視他,聲音勉力溫和,“喊我小名,顯得親近一些。”
氣得臉頰都發紅,趙孟殊不舍得繼續逗她,不再裝得客氣疏離,含笑,“餓了麽,要我再做一點宵夜給你吃?”
傅清瑜扭頭,硬邦邦說:“不吃!”
趙孟殊慢慢繞着圈子,溫和凝視着她,不切入正題,“渴了麽?要不要我沏茶給你喝?”
誰大晚上喝茶?傅清瑜撇過臉,看着窗外盈亮的月光。
趙孟殊漆黑的眼眸映出笑意,他輕輕勾了勾她垂在身側的指尖,“那我們做一點晚上該做的事情?”
這次是說對了。
傅清瑜回過臉,看他,“什麽樣的事情是晚上該做的事情?”
趙孟殊垂臉輕笑,擡手攏住她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肢,輕輕将她公主抱起,傅清瑜纖細的胳膊環住他脖頸,花瓣一般柔軟的唇親了親他脖頸。
他沒有抱她上樓,只是坐在客廳沙發上。
關上照明系統,映着幽靜的月色,慢慢吻住她。
分別已久,他似乎并不渴求,有條不紊徐徐親吻,過程溫吞得磨人。
他只親她的唇,甚至沒有撬開唇關。
與她親密,似乎也只是應她要求一般,他本人是無欲無求,沒有任何遐想的。
傅清瑜睜開眼,眼眸潋滟,凝視他幽深冷靜的雙眼。
她并不覺得是自己魅力減退造成這樣情況,身下堅硬的觸感告訴她,動情得不止她一個人。
“又怎麽了?”她忍耐克制問。
趙孟殊平靜說:“熙熙,我不是随便的人。”
傅清瑜心底一萬次提醒自己冷靜,同意給他一個名分,“身為男女朋友,親密一點不是應該的嗎?”
一個男朋友名分當然不能使他滿足,趙孟殊一本正經說:“趙家家規森嚴,即使是男女朋友,有些事情還是不能做的。”
“那可以做什麽呢?”傅清瑜從沒有覺得自己脾氣那麽好過,仿佛是硬要強搶民女的土匪對無辜的弱女子諄諄引誘着。
“比如認識一個月牽手,三個月接吻,一年後再做更親密的事情。”
傅清瑜這個土匪當然不會按照民女的思路走,霸王硬上弓才是她的思路,她按住他的手,仰頸吻上去,趙孟殊低笑,微微俯身,配合她親得更從容。
他只親吻她的唇和纖長白皙的脖頸,更深邃細膩的地方,一寸都沒有唐突。
就連青筋暴露的手,都安安分分放在她腰上,克制得撫摸,只揉皺腰間的裙擺布料。
果然矜持。
月光透過紗窗,柔柔灑進來。
趙孟殊輕拍她肩膀,“該上樓睡覺了。”
傅清瑜手指還無意識攥着他胸前的襯衫,聞言,輕輕松回手,垂下眼睛,終于說出那個淺顯的問題,“是擔心我不對你負責,所以才那麽矜持?”
只有“矜持”兩字,才配得上他今夜對她的所作所為。
趙孟殊垂眸平靜看着她眼睛,“熙熙,我不是你的那些好哥哥,不僅僅只想追求跟你的露水姻緣。”
傅清瑜立刻說:“我跟任何好哥哥都沒有露水姻緣。”
趙孟殊避開這個話題,道:“明天我們出發去江城,如果今晚真的發生什麽,你确定起得來?”
傅清瑜沒有再糾結這件事,站起身。
她攏了攏裙擺,臨走的時候,垂下眼睛,不放心問一句,“我們這樣,算是和好了嗎?”
趙孟殊擡眼,微笑道:“當然。”
傅清瑜心底總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像隔着一層朦胧的紗霧,她看不清他的心。
應該是離婚留下的創傷。
曾經她說了那麽多次“我愛你”,倒現在,他或許已經不是那麽相信她的“我愛你”了。
“你也早點休息。”說完,傅清瑜擡步上樓。
她一向想得開,這樣的傷情,不會在心底留很久。
趙孟殊靜靜看着她離開,青綠色的裙擺如春天的枝丫,搖曳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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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殊在書房下了一夜的棋,靜心凝神。
第二天早上六點,林亭電話打過來,他徐徐彙報最近探察過的事情。
“齊邵确實為傅總布下鴻門宴,那家他請客的會所很不幹淨,出過幾次事情。”
趙孟殊在在棋盤上又下一字,漫不經心道:“既然是不幹淨的地方,清理幹淨就好了。”沉吟片刻,他道:“順便把深城分公司的那些人也清理清理。”
這些人他本來是想留給傅清瑜練手立威,一直養着他們沒有動,現在麽,還是不要讓她煩心了,孫婉的病情就足夠她操心了。
到了起床時間,他收好棋子,起身到浴室洗澡換衣,一切收拾好還沒有到七點。
客廳裏靜悄悄,只有傭人悠而緩的腳步聲。
蔣毓和給他發了消息,說要先走一步回江城,今天在餐廳吃飯的只有他跟傅清瑜還有孫婉三個人。
哦,還多了一個。
郎思文輕巧道:“董事長,傅總醒了嗎,我昨天發的消息她現在還沒回呢!”
她一路風塵仆仆從醫院回來,臉上絲毫不帶疲倦,反而雙眼明亮。
趙孟殊猜測她傳給傅清瑜的消息一定不是好消息,到底靜不下心,他漫不經心問:“你給熙熙發了什麽消息?”
哇吼,都叫熙熙了!
郎思文立刻規規矩矩站好,重重搖頭,“沒什麽消息!”
趙孟殊擡手撫額,修長手指揉了揉眉心,一夜不睡,到底疲倦。
“一會兒熙熙跟我就要飛去江城,你現在不說的消息,以後永遠也不用說了。”
赤裸裸的威脅!
郎思文只好說:“是梁教授醒了,她想見BOSS一面。”
趙孟殊垂眸,心底既清且明,又是一個“好哥哥”。
心底的燥郁與徹夜不眠的疲倦并起,他臉色沉得很明顯。
郎思文不敢講話了,直到傅清瑜帶着孫婉下樓,她又把話複述一遍,“BOSS,梁教授醒了,她想見見您。”
傅清瑜嗓音清冷,“一會兒我飛江城,沒時間見,你告訴淡月姐,等回到平城,我們有的是再見面的時候。”
郎思文遲疑着點頭,又問:“所以您昨天不回我消息是不想見的意思?”
傅清瑜“嗯”一聲,她不是很想說這些閑雜事,“我飛江城,西疆的事情你撂開手不必再管,你提前到深城去,幫我收拾一下我的海景別墅,其他要做的事情,晚上我發郵件給你。”
發郵件的就該是公務了。
郎思文點頭,心底輕松些,“那我就好好在西疆玩幾天。”
傅清瑜是個大方的老板,“開支走我的私賬,算我請你和阿姨的。”
輕聲交代完郎思文,傅清瑜邀請她一起吃早餐。
煌煌明亮的廳內,孫婉正低着頭跟趙孟殊說話,不知是否是孫婉說得話太動聽,趙孟殊的臉色奇跡般的溫和起來,剛剛的燥郁不悅似乎只是錯覺。
風停浪止,瞬間又海宴河清起來。
傅清瑜信步走過去,悠悠在趙孟殊一側坐下,她偏頭,柔和問:“董事長剛剛為什麽生氣?”
她不同場景叫董事長這個稱呼代表的含義也是不同的。
有時候是疏離,刻意劃開界限。
有時候是挑釁,公然挑釁權威。
但現在麽——
趙孟殊平靜為傅清瑜夾了一筷她喜歡的蝦餃。
他很确信,她此刻是調笑。
他嘆氣,“傅總,您心知肚明的。”他叫傅總,是鳴金收鼓,承認錯誤。
傅清瑜眨了眨眼,不依不饒,“我不知道,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呢?”
趙孟殊擡起眼,對面是孫婉和郎思文。
孫婉專心吃着菜,表情是置之事外的純澈。
郎思文眼睛轉的厲害,忍笑認得辛苦。
趙孟殊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擦了擦指節,決定從容丢臉。
他側眸,對上傅清瑜笑盈盈的眼睛,“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熙熙,是我吃醋了。”
傅清瑜絲毫沒有落井下石,大氣道:“沒關系,我以後再不會讓你吃醋。”
話一出口,傅清瑜就無比肯定她的這句保證要落空。
無他。
——趙孟殊吃醋的能力跟她沾花惹草的能力一樣強,甚至,隐隐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