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招招打开手机,找出晏承不久前发给她的那张照片——和安文给她看的事故现场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彼时这个地方还是一片风平浪静,谁能想到以后会发生一场恐怖袭击。
心脏传来沉甸甸的垂坠感,秦招招来不及细想那是什么,她只是凭着本能,一遍又一遍地拨通那个连备注都没有的陌生号码。
以前,都是这个号码打给她,她心情好了,偶尔才会接一下;如今她真的想和对方联系了,电话那头却只有冰冷的提示音。
期望伴随着担忧升腾,又在无休止的等待和机械的女声中破灭。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秦招招双眼如同一潭死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无限下坠。
接电话啊,快接电话啊……
她握着手机的力道越来越重,指尖甚至因为太过用力开始泛白,可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一旁的安文见状也有些不明所以的担忧:“您……还好吗?”
秦招招回过神来,强忍那些惴惴不安:“你去查一下常青资本这个公司的联系方式,谁的都可以,我需要和他们取得联系,现在。”
不是她空穴来风胡乱担心,如果晏承安然无恙,他应该会接电话的——可是没有,由不得她不胡思乱想。
安文动作很快,没两分钟就整理了常青资本的公司前台电话,本以为对方会立刻打过去,秦招招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停住了所有动作,同时怔怔然地息灭了手机。
“算了,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她低着头说。
安文一下子没能从刚才那种焦灼的气氛中缓过来,“……回檀宫吗,还是?”
“去我那儿吧,我妈那里我会跟她说。”她有些有气无力,大概也知道自己心情不好,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安文驱车驶离总部大楼时,周遭的写字楼和大厦都还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喧闹声被一应隔绝在外,车里静的出奇。
夜景繁荣,月光却冷淡,玻璃窗上映出秦招招的脸,她还在出神——明明知道此刻应该先想办法联系晏承的合伙人或公司助理,确认对方的安危,她整个人的思绪却像灌了铅,无法做出任何行动。
她仿佛听到内心深处质问撕扯的声音:不是说不在乎他吗,既然不在乎,为什么还要关心他的死活?
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平安无事,就算没有感情,至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有担心他的资格。她说。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还是你在自欺欺人,自己却不愿意承认?那道声音又问。
秦招招忽然没来由的烦躁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对这样的诘问竟然无言以对。
良久,驾驶座的安文不知什么时候点开了总控屏幕,车里随即响起一阵舒缓悠扬的音乐,她没回头:“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车程还有十分钟,我建议您可以听着音乐休息一下。”
秦招招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手机。
那些未接电话仍没有打回来。
爱荷华州的银行劫案闹的沸沸扬扬,现在各大平台几乎都在推送与之相关的新闻,但最新的可靠信息里并没有现场伤亡人员的确切身份,只知道遇难者遗体中有四位国人,均为成年男性,其他重伤的幸存者还在抢救。
现场的情况十分惨烈,火光冲天,黑烟滚滚,救援人员还在挖掘建筑残骸,兵荒马乱的四周弥漫着浓雾般的粉尘。
抬出来的担架上,躺着的受害者身躯几乎都看不出本来面目了,血肉模糊,了无声息。
秦招招脸色发白,只觉得头重脚轻。
现在联系晏承的合伙人或公司,她或许有三分之一的概率会得到对方的死讯——临门一脚,她却忽然开始害怕,犹豫着,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去确认。
电话最终没有打出去。
从车上下来,秦招招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安文目送她下车,亲眼看着人进去了,才驱车离开。
傍晚,四下死一般的寂静,偶尔传来微弱的风声。
明明不是隆冬,秦招招却觉得浑身冰凉,置身空无一人的电梯里,她从光洁的墙面看到自己恍惚的脸。
思绪糊成一团,她僵着眼神摁下楼层按钮,忽然想起不久前的某天,晏承说以后有机会要给她做他新学的苹果派。
像是被瞬间抽干了力气,秦招招闭上眼睛瘫靠在了墙上。
没有以后了,再也没有。
或许他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她也没打算和他在一起。生离还是死别,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
那如果,晏承真的死了呢?
秦招招不由得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想象着晏承闭着眼失去生气,冰冷地躺着,再也不会对着她笑,不会再招惹她,他自作多情纹在手腕上的、她的名字,也将和他的躯体一起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