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公是非遗手艺人。”高晋喝了口茶,缓缓道:“初方堂就是他创立的。”
“所以您是接手了外公的家业?”
高晋点头:“我接手的时候,初方堂还只是个家庭作坊。”
“我妈是独女,她对这个没兴趣,这门手艺又不能失传,只能我继承。”高晋说起往事,嘴角始终有一抹笑意。
“我跟她,就是因为这个分开的。”他突然又道。
程知微很快反应过来,那个“她”指的是谁。
“她不愿意长居景德镇。”高晋看向窗外,雨点敲窗,这雨越下越大:“分开第二年,她就结婚了。”
“她结婚应该也有跟我赌气的意思。”高晋顿了顿:“婚后过得也不是那么如意。”
“所以,她回来找你了?”程知微轻声问道。
“几年前,她来景德镇旅游……”后面的事,高晋没再往下说。
“所以你们纠缠了这么多年?”程知微有些惊讶。
这得多深的感情,能羁绊这么多年?
“就像中了邪一样,非她不可。”高晋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分分合合,每次她都承诺会离婚,结果,她总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那这次……”
“这次是最后一次。”高晋吐着烟雾,望向她的眼神莫名让她一震。
这个眼神她不陌生。
这段时间,她就是这样看着林嘉裕的。
毅然,决绝,不给自己一丁点后悔的余地。
“她是我的初恋,第一个女人,所以,每次她只要哭两声,撒撒娇,我就能原谅她。”高晋掐了烟,哑声道:“现在想想,当局者迷,以为她多爱我,实际上她最爱的是自己。”
她懦弱,胆怯,承担不起离婚的后果,也不愿意放弃眼下看似“平静美好”的生活。
所以她用花言巧语哄住他,让他心甘情愿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人不能太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回忆是骗人的,都是臆想。”他眯着眼,看着程知微,缓缓道。
程知微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巧了,我最近也是这么想的。”
她以为她很爱林嘉裕,其实她爱的不过是那段旧时光,爱的是那个青春热烈的自己。
“你跟他分手了?”高晋问。
“分了。”程知微答:“分手也没我想象中痛苦。”
“那是因为你不够爱。”高晋笑了笑。
这种感觉他太懂了。
前几次分开,他痛不欲生,她就像有瘾似的,一日不见便挠心挠肺。
可这一次的分开,他没有再心痛,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浑身轻快。
“离开错的人,才能遇到对的人。”高晋看着她,若有所思:“你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
程知微重重点头:“人总要为自己的执念付出代价。”
她拿起那滚烫的茶杯:“来吧高总,我们喝一杯,就当敬……过去的自己。”
高晋摇头,没接茬。
他起身,很快拿来一瓶果酒。
他倒了两杯,给程知微递了一杯。
两人无声碰杯,再一饮而尽。
“好像下雪了。”一杯酒喝完,程知微望向窗外。
“雨夹雪。”高晋也往外看。
她突然想到什么,轻声问道:“如果因为执念,错过了另一个对的人,现在要怎么办呢?”
“去追啊。”高晋笑笑。
程知微盯着他的笑脸:“可是,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
“他结婚了?”
“那倒没有。”
“那你还犹豫什么?”高晋不解。
“因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有些苦恼。
“感情事,最忌惮瞻前顾后。”高晋道:“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他很关心我,也帮了我很多。”程知微道:“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因为他从来没提过。”
当然,她更害怕重蹈覆辙。
周叙陪她走过爷爷去世的伤痛,这跟当年林嘉裕的经历何其相似。
她害怕,她把“依赖”当作喜欢。
她有及时从林嘉裕抽身的勇气,却不敢去跟周叙表达心意。
这太渣了不是吗?
哪怕她能充分剖析自己的心理,一直以来,她以为她爱的是林嘉裕,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周叙。
因为他的离职,她终日不安,心神不宁。
可是,她要怎么对外说这一切呢?尤其是林嘉裕。
再说了,周叙能明白她的心意吗?
程知微皱巴着一张小脸,她虽然已经 26 岁,却对爱情懵懂不知。
她把人生最美好的 10 年都放在暗恋林嘉裕这件事上,她从来不敢想象,自己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
更不幸的是,她根本不懂怎么去表达她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