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情,真是矫情,又是嫌床硬又是嫌地脏,张口闭口失眠啊神经衰弱的,想想独自带两个孩子在大城市四处碰壁的藏族女人,她是那么祥和安宁,而身边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生受尽命运眷顾的女人却怨气冲天,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一个公道似的!真是一分钟都不想跟她多待!
还有那姓周的狗男人,张口闭口仁义道德,还问她知道错了没有!搞得好像他写那封信真是为了公道人心似的!
她穆妍是真小人,那他周荣就是伪君子!
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审判别人谁不会啊?可有几个人能拿出真金白银实实在在做好事?
她倒要看看那些穷得叮当响的人会不会因为她是罪人之女就不要她的钱,她倒要看看他们会不会将她奉如神明感恩戴德!
“别来气了,明天我就去甘孜,你自己去美国吧,安安静静的没人烦你。”
后来母亲的哭喊怒骂全被她当做背景音给忽略了,却忘记了母亲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菩萨不是谁都当得了的。
穆妍如愿来到甘孜藏族自治州一个贫困闭塞的县里,而早在抵达稻城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强烈的高原反应差点要了她的命,这还不算什么,从稻城到县里的这段车程她甚至不敢开窗,空气中牛粪马尿的骚味儿险些熏得她呕在座位上,来接她的高高大大的男孩子除了长得不赖,和白痴没什么区别,水啊吃的啊啥都不带,拎了个氧气瓶就来了,他那辆被泥水糊得连颜色都辨认不出的五菱货车再多坐一个人都得散架,一路哀嚎着载着他们来到目的地,
她下车就吐在了年轻人身上。
“这里很好看。”年轻人一点都不生气,一边好脾气地笑着把被她弄脏的黑色短袖 T 恤脱下来,一边用还算标准的普通话跟她聊天。
“好看个屁!你们校长人呢?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穆妍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能开口说话的一瞬间就先劈头盖脸骂了年轻人一顿,她可是带着票子来的!车里连包纸巾都不给她准备?
也许是她语速太快了,对方理解起来有些困难吧,那男孩自始至终只会红着脸傻笑,窘迫地挠挠头。
她无语地翻个白眼,环顾一圈面前高耸绵延的山峰,
今天是阴天,天空灰蒙蒙的,山顶被白色雾气环绕,茂密的黑色森林有如神秘莫测的仙境,而一座偏僻孤寂的小县城就匍匐在山脚下,仿佛与世隔绝已有千年。
说实话要不是想到未来几天甚至十几天的时间都要被困在这闭塞得连手机信号都找不到的鬼地方,穆妍觉得偶尔来这里散散心,拿出画纸写写生,或者用单反记录一下川西壮阔的自然风光也是不错的。
当然了,得找个好点的导游。
“校长来了!”年轻人看到校长比穆妍还要开心,兴高采烈地指给她看。
穆妍透过墨镜看到一个穿西装的高胖男人朝她奔来,皮肤黑黢黢的很是吓人,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可还是被人家热情似火地握住了手,与此同时袭来的还有浓到窒息的羊肉膻味以及呛鼻子的烟草味。
她很嫌弃,也很紧张,殊不知这位人高马大的壮汉比她还要紧张,
他五十年生命里见过的上海贵客加起来还没这两个月多,学校里先是来了一个姓赵的小老师,不仅教娃娃们说普通话,教他们写字,还带着他们唱歌画画,他感恩地想这是菩萨的无量福祉,谁知如今又来了一个财源母,张口就要给娃娃们再盖一栋教学楼!
“扎西德勒!扎西德勒!”他紧紧握住穆妍的手,心里充满崇敬与感激。
…
第19章 牺牲
穆妍跟着校长洛桑穿过教学楼长长的走廊,这是这所小学唯一的教学楼,只有两层,
高原明媚的阳光透过蓝色玻璃照射进来,长方形瓷砖和花岗岩地板都被染成如梦似幻的蓝色,校长粗糙硬朗的面容也变得柔和起来。
“教室里没学生?也没老师?”
穆妍透过敞开的教室门往里瞟了几眼,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桌椅板凳都是极其粗糙的木头,黑板上只写用白粉笔写着几个简单的汉字,倒是教室后面的板报上贴满了五彩斑斓的水彩画,
呵,画得都是什么玩意儿?在穆妍这个专业美术生看来这些童画就是一群小屁孩儿用五颜六色的水彩笔胡涂乱抹的垃圾,
这老师水平也够菜的。
“我们只有一个班,下午不上课,男娃娃们去村里老人家里帮忙干活,赵老师带女娃娃们在操场上画小兔子。”
校长听到穆妍说没学生,生怕教学楼的事情泡汤,赶紧解释不是没学生,而是老师太少,他们这儿环境偏僻,条件落后,外头的小姑娘小伙子都不爱来,偶尔有一两个支教的老师还都是在校大学生,甚至是来这儿游玩的旅客,教不了多久就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