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想得还挺美啊周荣,他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星辰,心里的阴霾逐渐散去……
凌晨一点,夜幕低垂,浦东国际机场也仿佛陷入了沉睡,只有零散的旅客睡眼惺忪地套着颈枕靠在登机口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常年出差的商务人士甚至全副武装地戴着耳塞,眼罩和腰托,生怕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垮在路上。
可赵小柔没这么周全的准备,她的行李托运了,这会儿只挎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皮包,里面是身份证和机票,她趴在栏杆上,面前是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可她没有心情欣赏栖息在停机坪上的飞机,她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到达成都双流国际机场大概是凌晨五点左右,这个时间有些尴尬,因为她发现携程 app 上没有直达她最终目的地的机票,她也不想在成都做无意义的停留,于是她决定打电话给航空公司,
“喂您好,请问有今天早上从成都飞稻城的机票吗?单程,谢谢。”
第18章 上海贵客
“这些钱都是给我们盖教学楼的?”
男人是藏民,黝黑粗糙的脸颊因为紧张和羞怯而泛红,脑门儿上都是汗,说普通话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难了,他为了招待对面这位高高在上的“贵客”穿了唯一的一套西装,奈何这西装也并不合身,料子低廉,皱皱巴巴的,袖子和下摆太短,袖口都磨破了,
他没什么文化,但也体会到“捉襟见肘”的含义。
而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自始至终戴着墨镜捂着口鼻,眉头紧皱,脸上是遮都遮不住的嫌弃,听到他的问题也不回答,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穆妍也不想表现得这么阴阳怪气,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第一百次后悔来这个鬼地方,此时此刻她本应在美国田纳西州的某个乡间别墅里喝着冰茶听着乡村音乐的,可谁能想到这辈子第一次长反骨就给自己找了这么大个麻烦呢?
一周前她和母亲大吵一架,理由说出来都让人笑掉大牙,去美国的飞机延误了,母亲一遍遍寻机场工作人员的麻烦,大呼小叫的整个候机大厅的人都往她们这儿看,
穆妍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观母亲气急败坏的模样,机场没人知道她父亲是落马官员,但母亲总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错觉,奈何她越是急于找回尊严就越像跳梁小丑,四周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母亲只顾哇啦哇啦叫,穆妍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女的有病吧,叫什么叫啊,吵得要死!”
“是啊,以为自己谁啊,飞机延误么总归等喽,本来不烦的都被她叫烦了!”
“唉!丢人丢到国外去喽!人家还以为中国人都这素质呢!”
……
最后终于有人大吼一声闭嘴,母亲瞬间噤声,阴着脸不敢言语,可又觉得不甘心,眼睛转了一圈儿,最终落在穆妍身上,
“腿放下!要说几次啊?一点教养都没有!和你爸那群穷亲戚一模一样!”
“嫌我爸家穷还嫁给他?问我爸讨钞票的时候怎么不嫌他家穷了?”
穆妍不仅没把腿放下,还双手抱胸,仰着脖子一脸鄙夷地扫视母亲的脸,看着母亲又惊又怒的样子,她有种畅快淋漓的发泄感。
她早就受够了母亲祥林嫂一样的抱怨,更何况她们是在逃难,平日里父亲对母亲都是能忍则忍,搞得她一把年纪还以为自己是小公主呢,穆妍可没那么好的耐心惯她毛病。
“滚,你给我滚,你给我滚!”母亲的怒吼一声比一声响,再一次吸引了人群的目光,
“泼妇。”穆妍低声骂一句,拿着自己的行李起身就走。
她快步向前,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喘一口气,奢侈品免税店的店员百无聊赖地拄着下巴扫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那几年代购盛行,国内免税店都没了生意。
穆妍满腔怒火也平息下来,靠在柱子上呆呆地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旅客,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她没有,养尊处优惯了的富家女都没怎么上过班,更体会不到所谓的人生意义,除了买买买,玩玩玩,她甚至都没什么爱好,也没有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
唉……去了田纳西州以后的生活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乏味啊,日常社交就是和一群比她母亲还要装腔作势的女人喝下午茶,几个年过半百的中国妇女,早年间谁没唱过《咱们工人有力量》?到老了却偏要像白人富太太那样气若游丝地捏着嗓子说话,一桌中国人说中国话还要时不时蹦两句英文出来……无聊啊,无聊透顶,她突然觉得累,便干脆弯腰蹲在地上。
要不是那姓周的狗东西恩将仇报咬他们家一口,她现在至于这么狼狈吗?跟老妈因为一趟飞机延误吵得不可开交,穿着过时了几百年的香奈儿上衣和普拉达板鞋像个乞丐似的蹲在地上发呆,奢侈品这东西,过时了比垃圾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