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件事从他俩高中那会儿我们就看出点意思, 但是, 两个孩子到了大学莫名其妙断了。”蒋欣情扶着奶奶的手臂,缓缓说:“他们俩没继续,我们也就没和您说。如果事情到了这一步真要说谁对了谁错了,那该我们向您道歉, 牧廉这么优秀,我们从小看得见的.....”
奶奶从终于从怔愣里回神, 听到这句话连连摆手,眼里霎时间噙满泪水:“不是不是,怎么会是你们有错呢....错的是我,你们可就小枝一个孩子啊,牧廉他怎么能.....”
老人花白的头发耷拉下来,瘦小的身躯像一株枯黄的稻草,终于忍不住,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哭出声来。
“都是我们害了小枝...我没教好,你们愿意收留牧廉是天大的恩情,不想着报恩还....还把小枝给拐到这条路上来...我们该死....”
一件事情埋在心里太久了,一旦得到宣泄的出口,便不管不顾起来。奶奶本就微驼的背此刻佝偻地更加严重,脸上的皮肤因哭泣皱皱巴巴,明明是个经历世事的老人,此刻却忏悔得像个犯了天大错的孩子。
她一边泣血般自责一边动手想要扇自己耳光。
宋理枝下意识地想要去阻止奶奶剜他心一般的举动,但距离远,让蒋欣情先一步阻止了。
蒋欣情深深地叹了口气,把老人的手抓住后看了一眼宋理枝和牧廉,然后,凑近老人耳语了几句。
周围嘈杂慌乱,之前被这里动静吸引的人们停下脚步,又被车站机械温柔的通知声催促着踏上回家的列车。
人们来来往往,宋理枝和牧廉并听不清蒋欣情说了什么,或许,即使现在他们身处安静的环境,俩人也无心去听。
这一连串的冲击太过迅速,即使宋理枝觉得全身的血冻了又热,热了又凉,但其实,也不过就过了十几分钟而已。
蒋欣情和奶奶耳语完,奶奶终于停止了刚刚一系列的行为,转而被蒋欣情轻轻地拉到了一旁。
他们刚刚站的位置太靠站外的中间,现在徒留牧廉和宋理枝两人还站在原地,蒋欣情她们到了稍微偏一点的地方,来来往往朝这边看的人也少了不少。
或许是盯着的人少了,或许是奶奶终于停下了哭泣,宋理枝觉得空白僵硬的脑子好像短暂活了一下,他在远处蒋欣情时不时往这边看的目光中,终于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了一种感觉。
——就在昨晚,他和牧廉一块儿回家,一大家人知道他俩已经和好后那种看他的眼神和当时的氛围,与刚刚他感受到的太相似。
有时候人的第六感真是一种特别神奇的本领,宋理枝扯扯已经站到他旁边来的牧廉的衣角,说:“刚刚我妈说他们早就知道了,你觉得,是真的么?”
牧廉没有立刻回复,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身份证,那是他准备进站提前握在手里的。但现在,可能车早就开走了,手里准备好的身份证也没了用处,一如他们现在的处境。
沉默了一会儿,牧廉说:“或许吧,别怕,小枝。”
早在他俩读书的时候,宋理枝就知道牧廉对他有种特殊的安抚能力。此刻即使宋理枝并非害怕,但依然被牧廉安慰到了,他终于能扯出一丝笑,“不是说这个,我是真觉得,他们可能早知道了。”
牧廉看着他,微蹙的眉夹了点疑惑。
宋理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而且你看我妈,也不像是舍不得我俩和奶奶僵着才说的,反应哪有那么快,就是听不到她说什么...”
宋理枝说着抬头看去,蒋女士和奶奶还在交流,但奶奶已经止住了泪水,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刚刚那么难看,像干涸的湖下了场微雨,渐渐地有了丝生机。
牧廉显然也看到了,他接着宋理枝的话说:“我帮你读唇语,看看蒋姨在说什么。”
“啊?”宋理枝懵了一下,“你会这个?”
他抬头看向牧廉,发现说要读唇语的某人并未将目光集中在蒋女士那边,而是正看着自己。目光温和而怜惜,是这位眼里极少见的眼神。
宋理枝才反应过来,这人是看他情绪好点了,在安抚他。
牧廉其实是紧张的,不论他脸上挂着多么平静的表情,从他手指紧握宋理枝的力道,就能看出。
但他还是选择了先照顾宋理枝的情绪。
原来恋人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宋理枝这一刻体验很深--
不管自己的处境如何,永远把对方摆在第一位,说话举动都下意识地随着对方的情绪变化而变化。
宋理枝感觉自己的手心终于升腾起一点温度,他捏了捏牧廉的手,刚想开口说什么,蒋欣情喊了声:“过来。”
宋理枝循着声音望去,发现他妈已经领着奶奶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