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病着,四五日没怎么吃东西,蓬头垢面让人从炕上拉了下来,两个女人搀架着,叫她哥哥嫂子来领了出去。
贾逢秋回来,便见王夫人一脸怒容坐在屋内,晴雯已让人架了出去了。
倒也不是多舍不得晴雯,只是这丫头到底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虽然牙尖嘴利了些,却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如今病成这样,又没有爹娘,只有个滥酒的姑舅哥哥,这样赶她出去,岂非要她的性命。
只是现在王夫人正在气头上,贾逢秋倒也不好为她说情,否则说情约莫要变成催命了。因此贾逢秋也只好劝解王夫人一番,跟着送王夫人出去。
回来私下请了大夫去照看,又命袭人打包了晴雯这些年的积蓄,并她的钗环首饰衣裙等都一应送了出去给她,自己还着意添了一些。
母亲既然恶了晴雯,便等母亲消了气,再说情叫晴雯回来,也没甚意思,况且就他们家里如今的境况,贾逢秋叹口气,这些丫头们大部分终究要散的,如今出去了也好。
他嘱大夫替晴雯看好病,届时再遣个小厮去,拿些银钱给她兄嫂,嘱她兄嫂为她择一户好人家,她兄嫂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知道府中还记挂着她,也不敢太不管她的。她便拿些这些钱,将来日子总不至于太难过。
有大夫每日用药,晴雯确也渐渐好转起来,虽然百般不惯,但她生性伶俐爽直,郁郁一段时间后也渐渐振作起来,这是后话。
……
却说王夫人打发老嬷嬷来,原是迎春已经许了人家了,那家人明儿来拜允,因叫贾逢秋明儿一早到贾赦那边去。
贾赦将迎春许给孙家,这孙家祖上是宁荣府中的门生,也算是世交,如今只有孙绍祖一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生得倒是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家中也富饶,贾赦觉得人品家世都合适,便将迎春许给他。
贾母心中却不怎么满意,但想来劝了贾赦也未必听,便干脆不管,贾政倒是劝过几回,但贾赦不听,也只得罢了。
娶亲的日子又紧,急匆匆的将迎春接出了大观园去。
待迎春回来了,却是满腹委屈,泣不成声,这孙绍祖好色好堵酗酒,对迎春也无半点尊重,说是贾赦收了他五千两银子将迎春折卖与他的。
众人听了,也都忍不住落泪,迎春这样软弱平和的性子,却嫁了个这样的人,实在可怜,只是众人除了劝解之外,却也别无他法。
迎春在这边住了几日,便有孙绍祖的人来接,迎春虽不愿,也只得含泪作别。
贾逢秋林黛玉二人说起此事,也不免感伤。
“我们家如今真是越来越捉襟见肘了。”若不是为着这五千两银子,若贾府权势还一如往昔,这孙绍祖也未必敢如此。
林黛玉亦道,“我虽然不管事,有时候闲了一算,出的多进的少,如今再不省检些,必然后手不接。”
贾逢秋亦有此感,“我也常同父亲母亲说。”
宁荣二府树大招风,若有了罪责,一切入官,只有祭祀产业是不入官的,若要保全将来,唯一之法便是在祖茔多置办田庄房舍,以备祭祀只用,将来便是家中败落了,也有个退路,不至于无处可去。
幸而贾政还肯听他之言,多在祖茔附近置办田庄。
“不说这些了。”贾逢秋叹口气,多说无益,林黛玉身子不好,他不愿说这些事情叫她烦心,“方才我进来时你在绣什么?”
神神秘秘的,见他来了还藏起来。
“没什么。”林黛玉脸色微红,老太太已经为他们定了婚期,就在来年三月,她方才绣的,正是嫁衣,这却不好说的,林黛玉推他,“你快上学去吧。”
贾逢秋已过了院试,来年八月便要参加乡试,乡试过了还有会试和殿试,贾母因将他们的婚期定在三月,届时家也成了,也可专心备考。
贾逢秋见林黛玉双颊飞红,不必说也猜到八九分,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好好,我走了,你接着绣吧。”
……
贾逢秋和林黛玉都是贾母的心头肉,二人大婚,自然一切都是最好的,一时间大观园内处处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雕刻着喜鹊和仙鹤的描金彩绘喜轿自潇湘馆抬出,绕了一圈,自大门回来,家中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既热闹又新鲜雅致。
紫鹃披着红扶着林黛玉下轿,只见林黛玉身着朱红广袖对襟翟衣,高梳云鬓,鸳鸯喜帕遮住了面容,只能见身姿袅娜,举步纤纤。
拜过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再请贾政夫妇登堂受礼,贾母满面含笑,“好,好。”
坐床撒帐等,俱按照金陵旧例,众姊妹并王熙凤、史湘云等嬉闹一阵,方才出去,只留下两位新人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