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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43表述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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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明家人吃飯, 比傅潤宜想象中輕松。
    席間,只有明成傑一開始看她的眼神有些忿郁,好似傅潤宜是什麽化成人形的小妖精出來禍害人間, 且偏偏要禍害他的表哥, 旁人都對傅潤宜笑語相迎,只有他火眼金睛窺見真相。
    但明成傑也挺慫的,被原惟冷冷瞪去一眼,就不敢往傅潤宜這兒瞄了。
    總之這頓飯吃得很和諧,結束得也很輕松。
    但很快, 傅潤宜又感覺到一些煩憂。
    她還沒想好怎麽跟姨婆他們說自己即将結婚的事,這有些突然,畢竟之前幾次回去,問及對象,她還每每都還搖頭說自己沒有。
    姨婆很可能會懷疑傅潤宜是被問多了、嫌煩了,于是就随便找了一個人應付結婚。萬一真這樣生了誤會, 少不得要苦口婆心地勸傅潤宜。
    傅潤宜還沒想好怎麽開口呢,阿同倒是先歡欣雀躍地打來一通電話。
    帶來的也是一個好消息。
    阿同在電話裏說:“潤宜, 我的籃球場建好了!我就說吧,我每年的生日願望都會實現哦!而且會很快實現!”
    聽着阿同快樂的聲音,傅潤宜瞥了一眼身邊的人。
    晚飯後, 找了一部電影來看,客廳是昏暗的,因電話響起而按下暫停的投影仍亮着, 定格在某一幀情節, 小貓*從茶幾上的投影儀前走過, 小小身體忽然被映成龐然大物,像是自己吓到自己, 迅疾地從茶幾上跳開,喵了一聲。
    而空氣裏,滿是爆米花的香甜氣息。
    傅潤宜點開外放,跟原惟一起聽,并告訴原惟,阿同的籃球場建好了,姨婆他們大概要幫阿同慶祝。
    這是個非常好的回鎮上的契機。
    阿同說他的籃球場多漂亮,他多喜歡。
    傅潤宜想起不久前阿同才剛過完的生日,那天她的心情實在低落,連阿同都感覺到了,阿同分給她一個願望,說讓傅潤宜趕快許一件開心的事情。
    潦草閉眼再睜開,蠟燭熄滅。
    黑暗驟襲的一瞬,傅潤宜也清醒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很貪心地許兩個願望——她想見原惟,還想要原惟回來。
    如阿同所說,他每年的生日願望都會實現,所以哪怕是貪心的第四個願望,此刻也都實現了。
    傅潤宜看着原惟,只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像面前這一大桶的爆米花,甜蜜堆滿,輕盈又充實。
    說完籃球場,阿同忽然提及另一個話題。
    “潤宜,你想爬山嗎?”
    傅潤宜想起來,四月底帶阿同去爬清潭山那次,因她扭到腳不得不半路折返,阿同當時覺得很遺憾,或許還惦記着這件未完成的事。
    “你想爬山是嗎?”傅潤宜問。
    阿同難得出現扭捏,通常傅潤宜問什麽他都會很幹脆地回答,這次卻好像很困難,他猶猶豫豫半天才出聲說:“現在也不是特別想……”
    畢竟他的籃球場建起來,阿同現在最喜歡自己的籃球場,不是很想去別的地方。
    “但是……潤宜,你要去嗎?許醫生說他可以帶我們去,他說爬爬山,你會開心。”
    傅潤宜許久沒聽到“許醫生”的名字了,當下一愣,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有熱情邀請她和阿同出門去爬山。
    她不免有些納悶,要阿同講清楚來龍去脈。
    阿同缺乏重點地說,許醫生昨天回鎮上了,來了家裏,發現阿同的新籃球場,許醫生一番贊美還表示很羨慕,阿同非常大方地說許醫生也可以随時來玩。
    許醫生感謝阿同,說阿同人很好,然後問:“你那個籃球老師有沒有來過?”
    阿同立時有些不開心了。
    因為他想到自己生日那天傅潤宜坐在那邊的石凳上不想說話的樣子,阿同垂喪着臉,搖搖頭說:“哥哥走了,潤宜說他不會來的。”
    許醫生倒有些聞悲生喜,立即追問:“是嗎?走了?那潤宜很難過嗎?”
    阿同說潤宜好像很難過。
    于是許醫生就提出了重新爬山的想法,他跟阿同說,他們陪潤宜去爬清潭山,再給潤宜買冰淇淋,潤宜就不會再難過了。
    阿同覺得有道理,答應去跟傅潤宜提議。
    原惟手肘支在沙發上,手指松松握拳,手背撐着腦袋,在旁聽了,微微點着頭,嘉許道:“許醫生還是這麽好,還是這麽會關心人。”
    傅潤宜卻沒法鎮定自若。
    她不是阿同,她當然聽得出,這些轉述的話裏暗含的意思,許醫生好像以為她失戀了急需關心……
    阿同聽到原惟的說話聲音,“潤宜!是誰在說話?”
    原惟湊近聽筒,故作些許失望,說:“阿同,你忘了誰教你打球的了嗎?”
    阿同立即興奮不已,在那邊一連串叫着哥哥,把剛剛跟傅潤宜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并說自己的進步有多麽大,想邀請原惟來看他的籃球場,問他有沒有時間。
    “好啊,我有時間。”原惟答應得幹脆,然後頓了一下,自然地轉折,“但是——爬山應該沒有時間了。”
    阿同也變得很幹脆:“那就不去爬山了!”
    原惟優柔寡斷又為人着想,聲音緩緩愁着:“那許醫生怎麽辦呢?”
    阿同腦袋裏想辦法的機制簡單高效,排除自己和潤宜,結果顯而易見。
    阿同說:“許醫生可以自己一個人去爬山!”
    原惟應和說:“也是,許醫生自己一個人應該可以的。”
    阿同佐證道:“嗯!許醫生不需要別人照顧的!許醫生很厲害,許醫生一個人可以做很多事。”
    “許醫生很不錯。”原惟不吝贊賞,又為阿同着想,“但你已經答應許醫生幫他約傅潤宜爬山了,現在要怎麽跟他解釋?”
    傅潤宜一直在旁抿着嘴,幾次想笑又忍住,她覺得原惟有點惡劣,這種惡劣不使人生厭,但令人窘然,她想打斷,但插不上話。
    阿同也一下苦惱起來。
    是啊,他已經答應了。
    但是阿同想了想,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可以跟許醫生說,潤宜好像不需要去爬山了。”
    原惟問:“那許醫生問你為什麽,你又要怎麽說?”
    阿同說:“我就說,因為哥哥回來了,哥哥回來了,潤宜就不難過了。”
    太羞恥了。
    羞恥到沒法再忍,傅潤宜急忙喊了一聲“阿同”,并試圖解釋,“我什麽時候說過因為哥哥走了我就難過了?我沒有說過。”
    阿同理直氣壯:“可是我看出來了。”
    原惟嘴角微揚,看着傅潤宜,一副脾氣很好的樣子拉偏架,“阿同都說他看出來了。”
    阿同力證自己沒有說假話:“哥哥,我真的看出來了!”
    原惟聲音溫和:“我知道,哥哥相信你。”
    傅潤宜臉都紅了,忍無可忍地小聲道:“你別再逗阿同了!”
    原惟倒泰然自若地反駁:“我哪有逗阿同?”
    傅潤宜立時聽懂言外之意。
    他沒有逗阿同,他一直在逗她,于是雙頰更加發燙。
    原惟囑咐阿同:“下次許醫生給你打電話,你要幫忙感謝一下他的邀請,就說傅潤宜最近忙着結婚,現在沒空去爬山。”
    阿同很聽話,卻沒有任何好奇。
    因為他之前就已經問過潤宜,結婚是幹什麽的,他們已經得出結論,結婚好像很多餘,但是潤宜的話,他都會聽,潤宜想做的事,哪怕多餘,阿同也會支持。
    過了兩天,傅潤宜就帶着原惟回了鎮上。
    原惟問過他舅媽,按照新灣本地的禮節帶去不少東西,他帶着阿同在門口的籃球場打球。
    傅潤宜和姨婆坐在屋檐下說話。
    姨婆雖然第一次見原惟,但對原惟并不全然陌生,她說阿同在家裏提過好幾次教他打籃球的哥哥。
    知道傅潤宜很快就要去崇北籌備婚禮,姨婆一時手忙腳亂,她已經不通時下的婚俗,不知道要給傅潤宜準備些什麽才好。
    傅潤宜拜托姨婆幫忙剪幾張喜字,雖然是很容易買的東西,但她覺得姨婆親手剪的更有意義。
    回去後,又在便利店買了香煙。
    傅潤宜跟對門大哥當了多年的鄰居,大哥雖然面相顯兇,但為人一貫大氣豪爽,進出碰上都會主動跟傅潤宜打招呼,經常跟傅潤宜說有事吱聲,別不好意思。
    但傅潤宜偏偏就是這種不好意思的人,找別人幫忙對她來說,是一種對他人的打擾,最好能免則免。
    想到之前原惟幾分鐘的功夫就去大哥的冰箱裏拿回來了青菜和蔥,傅潤宜去按大哥門鈴時也多了些勇氣。
    傅潤宜沒打聽過大哥的具體職業,不過能看出來他作息不規律,晝夜颠倒是常事。
    所以已經是晚飯時間,對面的門打來,露出一張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犯困臉,傅潤宜也不太意外。
    倒是大哥看見傅潤宜很是意外,抓了抓臉,問:“出啥事了啊?”
    傅潤宜深吸了一口氣。
    她下午跟原惟去附近逛了喜事店,買了糖果和紅彤彤的禮盒,這會兒香煙和糖果都已經在小盒子裏碼好,上頭放着一張喜字。
    她對大哥說:“打擾了,就是,我過兩天要去外地準備結婚,到時候能不能請你幫忙把這個喜字貼在我家門口?”
    大哥接過盒子,看着大紅喜字,像是更懵了:“不是,我之前跟你開玩笑的,真要裝扮婚房啊?”
    傅潤宜回答:“嗯,還是裝扮一下吧。”
    “成!”大哥應下來,“那具體是哪天結婚?”
    日子還沒定,好像還要拿八字去算。
    傅潤宜說:“我到時候會在微信上提前告訴你,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大哥笑道:“這都不算事兒,一點也不麻煩,有事你吱聲就成,那你這結婚之後還回不回來住了?”
    傅潤宜扭頭看了一眼靠着自家門口的原惟,說:“回來的,每年都會回來。”
    傅潤宜都跟龐茹和姨婆說好了,她們會定期過來幫忙打掃一下房子,将傅潤宜的小屋子維持在一個随時回來随時可以住人的狀态。
    陽臺有些需要定期澆水的嬌氣盆栽,傅潤宜擔心沒人照料會死掉,送給了樓裏的大姨。
    傅潤宜需要收拾的東西并不多,她還是希望她的小屋子可以盡量維持原樣。
    照片牆上的拍立得,她要挑幾張帶走。
    她攢下的拍立得照片有厚厚一沓,夾在網格牆上的都是她特別喜歡的,挑走幾張,只要再翻幾張出來補上就不會有空缺感。
    傅潤宜低頭翻找,卻意外發現一張叫她心頭一震的照片。
    這張相紙還很新,拍攝于上個月。
    那是一個很特殊的日子,5月20日,那天下午她跟原惟在小廣場有些莫名其妙地被熱情的工作人員拉去參加情人節的活動,拍下這張照片。
    照片裏,原惟穿着白襯衫,傅潤宜穿着一條無袖的風琴裙,她165,原惟187,她跟原惟身高差了二十多厘米,平時她站在原惟面前,只到原惟的肩膀位置。
    給她們拍照的是一個特別熱情的小姐姐,說他們距離太遠了,叫他們湊近一點、親密一點。
    話落,傅潤宜就感覺耳邊掃來一抹淺淺的呼吸,感知到另一個人的靠近,原惟站在她身後,手掌輕輕搭着她的一側肩,稍彎下一點脖頸。
    傅潤宜沒忍住彎了彎唇。
    畫面也在那一刻定格。
    照片出來後,小姐姐誇他們很好看,問他們是不是模特,傅潤宜說,自己是,原惟不是。
    旁邊的工作人員很驚訝:“他不是嗎?可他很上鏡,你們兩個都很好看。”
    傅潤宜去看牆上的那張拍立得,原惟的确很上鏡,但她此刻才知道,原惟剛剛配合地低下頭來表現親密,卻并沒有聽從工作人員“看鏡頭”的指令。
    他目光所向,看的是傅潤宜。
    所以在那一片男女皆目視前方的照片牆上,唯獨他們這張有些不一樣的氛圍感。
    是很好看的。
    所以明明領了小禮品才配合拍的照片,她還是想要在活動後拿回來。
    她想要那一瞬間看向她的原惟。
    她想知道原惟可能在那張照片後面寫了什麽字。
    但是那天晚上,傅潤宜一個人折返回小廣場,并沒有找到。
    此刻她也不明白,為什麽一張曾經翻遍了活動現場也找不到的拍立得照片,會這樣出現在她家裏,放在她一貫存放拍立得照片的小盒子裏。
    她看了看照片裏的原惟和微笑的自己,将這張曾經想要卻不得的照片,翻過來。
    按原惟的風格,別人讓他為一張照片留一些印跡,他大概只會寫一串簡單的日期。至多再加一句,天氣晴。
    但小小的照片背後,除了日期,更醒目地寫了另一句話。
    傅潤宜非常好。
    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歡。
    這不是原惟會說的話。
    但卻是傅潤宜非常确定的表述風格。
    傅潤宜忽的眼底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