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黄河苑又一次停电检修,祁奶奶傍晚着急到小区西门看人跳广场舞,硬是要从安全门的楼梯上往下走,她毕竟年纪大了,才走了一半,累的抬不动脚,不幸从楼梯上跌落摔断了左腿。
考虑到老人家带着一个残疾的孙子住 12 层的高楼确实不方便,时应为老人家填写了公租房换租申请材料,打着石膏的祁奶奶由 6 号楼的 12 层搬到对楼的 1 层。
至此,12 楼的邻居中只剩下经常出差奔波的时应,和总是带着贝贝留宿在陈晓芬家的程思敏。
夏至前一天傍晚,程思敏和时应倦鸟归巢,双双回到住处。
前半夜,他们在时应家里喝酒吃外卖看电影,谈话,温情脉脉。
后半夜,他俩身上大汗淋漓,嘴里污言秽语,堪称野蛮,轮番扑在对方身上施展能让对方变硬又变热,变软又变湿的法术。
凌晨五点,距离去酒庄参与接亲还有三个小时,窗外的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应抱着程思敏躺在穿上,两人谁也没睡着,消耗的体力太多,饿得大眼瞪小眼,只能穿上衣服,一前一后地回到程思敏的家里,翻箱倒柜地找吃的。
幸好即将过期的泡面还有几袋,他俩不至于因为热衷男女之事而饿死。
时应头发还湿着,戴着围裙站在厨房煮面,程思敏家里还是没装空调,他被热气蒸的鼻尖冒汗,程思敏坐在沙发上,吹着过堂风还挺惬意,抱着膝盖朝男友的背影连打三个哈欠。
泡面上桌,两人端着碗呼噜,吃饱喝足,程思敏用纸巾擦了一把嘴唇上的油脂,半闭着眼睛跟时应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哎,1204 好像住人了,前天我回来拿换洗衣服,看见有人往里头搬家具。旧书旧报纸特别多,捆了好几摞堆在楼道。好像是个爱看书的独身的老人?”
“嗯,祁奶奶和金刚的屋子也签约了,上周我和新住户在电梯碰见了,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儿。好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正在找工作。”
时应吃东西没那么快,听到身后电热水壶滚开了,搁下筷子走过去,在彩色的玻璃杯搅拌月月舒的冲剂。
等他将苦了吧唧的药汤儿拿过来,程思敏立刻将五官挤成包子,飞速摇着头说:“啊我不喝我不喝,巨难喝!要喝你自己喝。”
时应眉眼凝着,但唇角是带笑,他单指将玻璃杯往她的方向推了一下,接着坐下来吃泡面,“我要是喝了能管你的事儿,那我每天少说来十包。”
去年冬天,残疾人之家的大楼内没有通暖气,程思敏是用电油汀取暖。白天倒好,有日照,但晚上员工们下班了,程思敏经常留在店里处理售后订单,新楼盘里阴气重,她本是不信宫寒那套中医的说法,但事实胜于雄辩,她今年的痛经确实加重了,连带着膝盖也不得劲儿。
所以每个月她来月经前,时应都盯着她喝药,热敷,不许吃冰。
“喝吧,提前喝两天顶一顶,省得再嗑止痛片。”
“中午吃完席找个艾灸馆?趁着夏天调理调理。”
痛经和喝药,两害取其轻,最终程思敏还是选择了喝药。
她喝,时应也不走,怕她在杯子里养鱼,就在旁边瞧着。程思敏觉得他俩这模样特别像水浒传里头,潘金莲喂武大郎吃毒药,她越想越逗,最后一口,差点对着时应的脸喷出来。
时应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总归是些没正行的事情。
眼疾手快,趁着她张嘴,时应往她软舌上压了一块甜丝丝的橘子糖。
他俩谈恋爱,都标榜自己更爱对方,洗碗之事自然也是要抢的,但程思敏这回没抢过他,就拖了个椅子坐在厨房外头看时应洗碗。
自来水哗啦啦地流,程思敏眼皮逐渐加重,她用手背蹭了一下飘到鼻尖引起痒意的碎发,又捡起新邻居的事儿继续说:“时应,你说咱俩继续住在这儿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半山市里,眼见着回乡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公租屋的房源日益紧俏,他俩虽然在客观上还是符合那个在本市没有房产的先决条件,但是一个人如今手里握有价值千万的酒庄股份,另一个人则做着年流水百万的捏捏生意,似乎是不好再赖在公租屋里了。
他们都已经度过了那个最艰难的,最渴求他人帮助的时刻,应该把这种福利房让给更需要的人。
时应也知道他俩迟早是要结婚买房从这里搬走的,但就像是毕业季的学生,他和程思敏对这里都有些恋恋不舍的情愫。
这里更像是他们两个人成年后的恋爱宿舍,拥有特殊的意义。
“是有点,要不这个月咱俩也去看看房吧。结婚我不催你,但订婚这事儿你就别拖到明年了。老说没时间,你实在不愿意搞那些虚的,领个证也行。不然我这心里总七上八下的,跟贝贝出门没签绳儿似的。”
“我妈八月份回国,怎么说,一起坐下来吃个饭呗?”
从去年过年到对方家里拜过年后,他和程思敏几乎每周都会见到对方的家人,今天在陈晓芬那蹭一顿,明天去姥姥姥爷家蹭一顿,但那种熟络的感觉属于心照不宣的共识,他需要一个正式的场合,得到一个正式的名分。
时应说完话,心中挺忐忑,可半天没听到程思敏答应,再回头,他的哑巴女友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梦里可能还吃上好的了,嘴巴翘着,像是在和谁索吻。
擦了擦手,时应走过去蹲下来用力亲她的唇,看到她迷迷糊糊地睁眼,这才把她抱到床上。
她睡下铺,他爬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