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缓缓起身,抬手一拂,无数灰雾散开,露出上空的漫天星辰。
无数相似的蓝绿色星球整齐地排列在空中,以各种方式彻底破碎崩毁,它们色泽灰败,毫无生机,随时可能散成虚无的烟尘。
唯有排在最末的一颗蓝绿色星球还反射出健康明亮的光,生命的气息在上面盘旋萦绕,生生不息。
祂静静凝望着那颗星球,孑然而立,不言不语,满身孤寂。
“小黑”不安地注视着主宰的背影,恨得快要发疯。
祂已经越来越无法感应和影响到主宰的意志和思绪,不明白为什么主宰还保持着这幅脆弱人类的样貌。
是不是因为那颗“眼睛”!
祂明明将那颗“眼睛”多次碾碎,多次驱逐,没想到还是被祂钻了空子,落到了主宰轮回的戏剧里。
虽然如今主宰成功苏醒,但那颗被主宰吞入体内的“眼睛”依旧令祂非常不安,就像是悬在祂头上的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要彻底引爆。
祂不愿就此坐以待毙,再次轻缓地开口:“我至高无上的主宰,我已经准备好开展下一次的轮回戏剧了,您做好准备了吗?需要我为您取出那颗令人厌恶痛苦的‘眼睛’吗?”
“没有意义了。”
主宰摇头轻笑,抬手轻轻按在胸口,低声说:“我说为什么知道我救不了弥霍斯,原来我的心里也有一个空洞,而我现在才真正的‘看见’它。”
“真的是……好疼好空啊……”
“小黑”一急,马上扑上前:“我马上为您取出‘眼睛’!”
然而一股劲风骤然袭来,将“小黑”整个吹远,不让祂靠近主宰。
主宰依旧捂着胸口,祂抬手凝聚出那颗虚幻的锈红色眼球,自言自语道:“可若看不见这个空洞,我又要怎么填补它呢?只能如弥霍斯一般无尽地外求,强迫地不断重复,终究什么都得不到。”
“小黑”趴在地面上,焦急又恐惧,嘶声叫嚷:“您到底在求什么?作为世界的主宰,如此多的轮回都为您而生,为何您始终不曾展颜?”
“明明在这里,您才可以彻底放纵天性,无忧无虑地做最真实的自己!”
晏绥瞥视过去,淡声说:“因为你只是我所有负面情绪的化身,但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别用你的思维来揣摩我。”
“我”是谁?
“我”就是我,完完整整,能知能觉的我。
主宰在王座上盘腿坐下,双手捧着那颗“眼睛”。
祂浑身散发出了金红的光,穿透了所有灰朦的迷雾。
“小黑”仿佛被在这一片金红的光芒穿刺,祂痛苦地惨叫翻滚着,利爪抓挠着地面,咆哮道:“我至高无上的主宰,您要抛弃最为忠诚的我吗?您要抛弃为您抵御悲伤和痛苦的我吗?”
“如果没有我,以后还有谁能来保护你——!”
“谢谢你,小黑。”
主宰静静地凝望着“小黑”,平静和缓地说:“谢谢你曾经保护了我,但我现在不需要了,我可以有更好的方法保护自己。”
“小黑”呆呆地看着祂的主宰,这才发现穿透身体的金红光芒并不疼痛,相反,还非常的温暖,非常平和。
祂痴痴地望着祂的主宰,终是流着泪再次匍匐在地,不再言语。
主宰闭上了眼,静静盘坐。
就这样吧,让一切毁灭和轮回的恶果在此终结。
……
A市人民医院的急诊大楼正式被废弃,和其他许多曾经陷入副本化的区域一样被圈起,作为拆迁重建计划中的待拆地点之一。
裴野望到达急诊大楼时,陈志行还在犹豫着试图开口:“裴大,您真的不回特处局了?”
裴野望自那次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在和那颗半透明锈红色球体多年同化后,身上居然依旧保留有部分球体本身的特性。
他诡异地没了任何堕化的可能和危险,精神值稳固得可怕,力量也保留了大半,甚至还有了小幅度地稳固身边人精神值的被动能力。
如今无论是特处局、战员大队,还是研收中心,都非常眼馋他。
“说了多少次了,不用叫我裴大,我已经不是大队长了。”裴野望大长腿迈的步子很大,陈志行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
他嗓音带笑,慢悠悠地说:“特处局战员的要求之一就是无信仰。很不幸,现在我有了。”
陈志行一愣,心里生出一丝略带荒谬的预感:“什么?”
裴野望不理他,径直上前推开贴了封条的玻璃门,猛地撞上半蹲在地上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苏婉。
“啊……原来是裴大啊。”
苏婉讪讪一笑,抱着怀里一大堆食物、香烛、纸钱,甚至还有一块牌位。
她用力将那块牌位用力塞进袋子里,尴尬地试图转移话题:“那个,裴大来出任务吗?我,我马上走。”
“……”
裴野望无语片刻,扶额说:“他没死,不用给他上牌位烧香烧纸。”
“真的吗?他还活着?”
苏婉像个仓鼠一样抱着大塑料袋,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将眼里的水意眨掉。
她偏着头,掩饰般的嘟囔道:“毕竟我说过谁能让我辞职,我给他磕十个响头……还有徐青山那个家伙,现在出不来了,非要我连带供上他的份……”
抱着塑料袋的手不由收紧,苏婉低声说:“磕头做不到了,给他上供点东西总还是可以的吧……”
陈志行抓了抓脑袋,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裴野望笑了笑,说:“我们也可以换个方式。你对这栋大楼比我熟,能帮我把这栋大楼里晏绥常用的东西都收集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