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厝好像听不到一样,依然那样静静的站着,等待着最后的时机。
外面的天已经黑沉下来,飘起了细细的小雨,雨丝在夜幕中像极了一根一根的银针。穿过稀松的竹林,扎在草地上,也扎在鬼王的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雨丝变成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把竹叶砸的哗哗作响。
一直静站的周厝终于有了反应,他吃力的举起手中的长剑,一只手握住剑刃底部朝着剑尖不断滑动。
不太锋利的剑刃将他的手心划烂,鲜血从剑上滴落摔在地上聚成一滩血池。
手离开剑刃时都依稀可见白骨。
周厝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这么做。
锈剑沾满血液之后,他将剑向上一抛,双手开始掐诀,一只手满是鲜血,另一只干净无尘,双手交相呼应,直到另一只干净的手也染上鲜血。
长剑停留在半空中,不断震荡,随着周厝手诀的落下,迅速朝着棺材飞去,一寸一寸钉进棺材之中。
顿时大堂之中狂风四起,吹的帷幕到处飘荡,桌椅茶几也被掀翻。
周厝也被这风吹的连退几步,摇晃了好半天才勉强维持住身形,继续掐手诀。
鬼王眼见着那一柄剑,就要全部没入棺材之中,他不惜燃烧自己千年魂力,也要阻止周厝继续下去。
他周身燃烧起绿色的火光,与此同时,被常见钉住的棺材也开始了剧烈的颤动。
鬼王利用自身魂体与肉身之间的连接,生生将长剑逼出棺材之外,两股力量开始对冲,周厝本就是病体残躯,自然不敌他这千年魂力。
一口鲜血呕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些内脏碎肉块,鬼王瞧着心疼极了,却不能收手,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收手,周厝就会成功。
他不能冒这样的风险,不能再让周厝再为他死一次了。
洁癖到极点的周厝,无法分神去擦那些不断涌出的鲜血,只得任由它们滴落。
谪仙般的人此时染上鲜血,却不像想象中的狼狈,反而是另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周湜狂奔而来,赶回周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顿时整个心都揪在一起,胸腔中不断阵痛。
是他错了,他明知周厝身体不好,又被鬼王缠上,本就活不了多久,还要痛下杀手引他入局,剥夺他剩余的时光。
周湜现在恨不得立刻当着周厝的面,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一点。
可现在还不是赎罪的时候,先把鬼王解决掉,之后他任凭周厝如何处置,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周湜立刻掏出自己身上全部的家当,无论是怎样功效的符箓,普通的或是稀有的,通通拿了出来,一把全部点燃,朝着鬼王忽隐忽现的身影扔去。
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章法,脑海中记得什么术法就用什么术法,眼中只能看见,周厝摇摇欲坠襟前染血的模样。
只希望现在的自己,能对周厝产生哪怕一丁点的帮助。
许是周湜心念力量太强,他的那些符箓竟真的起到作用,使得鬼王的力量中断削弱了许多。
成功帮助周厝,将长剑推进棺材之中钉死。
鬼王原本就没恢复好,此时心情急躁的想阻止周厝,还要被周湜给打扰导致失败,他怒发冲冠,一时间对着周湜下了死手。
周湜全身的法宝都在刚才用完了,现在再也没了抵抗攻击的手段,只能静静的等待死亡。
其实他倒希望自己死在这一刻,不用面对那些恩怨,不用面对周厝失望的面孔,也算变相的为自己赎了一些罪孽,虽然是微不足道的。
让周湜没想到的是,刚刚完成仪式都快要昏厥过去的周厝,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扑向他,帮他挡住了这一攻击。
他的身体是那样的轻,像一只断羽的蝴蝶,他的血又是那样的热,溅在脸上像滚烫的岩浆。
浓重的血腥味在鼻腔散开,冲的周湜几乎无法呼吸,眼前全是血色。
他抱着倒下的周厝顺势摔倒在地上,周厝就那样挡在他身前,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襟,他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周厝。
和平时那个高高在上,满脸漠然的周家主完全不同,此时他虽然很狼狈,但笑的很开心,犹如一朵滴上了血的白玫瑰。
周厝微弱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这就算是我送给你的拜师礼。”
周湜环抱着他瘦弱的身体,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跳,正在缓缓变慢,“我不要什么拜师礼,我要你活着!”
“你听见没有?我奉的茶你没喝,这算什么拜师?你又给我哪门子拜师礼,我不接受。”他哭喊着,又不敢用力触碰周厝,生怕他稍一用力,周厝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