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华池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硬生生吐出来,每吐出一个字,唇角就添一抹血。
“牵…他…来此,至…死方…休!”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
卞桥说,这是你最容易听到我说话的日子。
三魂入线,天地做媒。
让我的魂魄化作一条寻你的线吧,天地啊,你帮帮我,去找到他好吗?
燃我残魄,祭我余寿。
沈长清……你可怜可怜我吧,天地同寿只会令我愈发痛苦,在没有你的日子里煎熬着想要死去却不能。
牵你来此,我死方休。
你一日不来,我就一日烧着我那千疮百孔的魂灵,直到救赎或解脱。
雪更大了,是天地在哭泣。
颜华池往地上吐出一口血,眼角的泪就没有停止的时候。
他忍受着魂魄灼烧的疼痛,执拗地一遍又一遍重复。
“三魂入线,天地做媒!
“燃我残魄,祭我余寿!
“牵他来此,至死方休!”
有一条无色无形的线穿透轮回路,直直落在沈长清眉心。
“找到…你……了……师…”
没能说完,眼前一黑,颜华池整个人直接昏死过去。
有人吹灭了蜡烛,然后将他抱起。
“你怎么就这么疯”,那人声音很是无奈又很是宠溺,“跟谁学的这般不要命?”
沈长清食指轻轻点在徒弟额头,“还这样不管不顾,为师脾气再好,也要生气了……”
有一人悄然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长清……你……”
“嗯,没事了”,沈长清转过头,看着颜柏榆,“劳你多费心,让阿山把我的伞送过来,给他养养魂。”
“你……”
“别问了”,沈长清把怀里小孩递过去,“没时间解释……”
颜柏榆到底是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长清身影慢慢虚化,“万物回春,第一场春雨来时。”
颜柏榆目送沈长清离开,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抱着自家师侄,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弯了嘴角。
他呵呵笑着,把人安置在偏殿,然后又一头扎进繁忙的政务中。
颜华池醒了,呆愣愣看着头顶的油纸伞。
“啪”一声那伞收了,从后面露出一张小小的臭脸。
“主人本来没事,结果你先把自己玩死了”,阿山把伞摔进颜华池怀里,“你是成心要气死主人!”
“谁的馊主意招魂亏他想得出来!”阿山眼睛好像要喷火,“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主人有没有事,我能不知道吗?!”
颜华池空洞的目光慢慢回神,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来过。
空气里有菩提子香,也有他常熏的那种乌木沉香。
“喂,我说话你听见了吗”,阿山推推颜华池胳膊,“你别再乱来了,不然等主人回来,我一定告状!”
“咕”,一只白鸽忽然落在床头,“小山子说的对,本特使大人就在这看着你。”
确定沈长清没事,颜华池放松下来,眉头微皱,“看着?他的意思?”
“咕!对!就是……禁……那个……禁……”
“禁闭”,阿山提醒了一句。
“哦,对!禁闭!”白鸽用翅膀叉腰,“主人让你醒了就立刻回国师府,不许再踏出一步,等着他回来收拾你!”
“是吗?”颜华池脸上无一丝惧色,反而还带着一丝期待和兴奋,“我等着。”
白鸽和阿山对视一眼——小主人怎么颠颠的?又犯病了?
永安十六年,桃花始盛开。
天空飘起小雨,颜华池撑着那油纸伞,没惊扰任何人,趁着夜色溜出国师府。
护城河边,波光嶙峋,花朝节刚过,河里飘了些花灯。
那人白发青衣,手捻菩提,自鬼门踏出。
首先入眼的便是撑着一把破破烂烂旧伞的小徒弟。
“等我多久了?”沈长清有些好笑,“魂养好了”
颜华池双手圈住沈长清脖子,红了眼眶。
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接吻!
“你低头!”
小徒弟的语气有些凶,沈长清无奈轻笑,“那你站稳点,然后别抿唇……”
说完,沈长清一手扣住徒弟腰肢,一手扶着他后脑勺。
纸伞落地,花花绿绿的河灯映着两人的脸。
这一吻很久才作罢,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两人脸侧,沈长清用手揉着徒弟的脑袋,轻声,“为师让你禁足,你禁到京外来了?嗯?”
颜华池脸颊微红,然后伸出食指挠了挠沈长清下巴,“这不是方便师父收拾徒儿吗?”
沈长清有一瞬失神,然后红了耳根。
颜华池趁机将沈长清推倒在地,饿狼似的扒他衣裳。
沈长清始终带着笑意,任由徒弟施为。
反倒是颜华池,又湿漉了眼睛,委委屈屈看着沈长清,好像被扒的是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