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餘燼太頻繁了。
雲祈有些受不了。
雖說他是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可三天兩頭就要做一次,雲祈就是頂着饑渴症都受不了。
而且餘燼那樣久,雲祈的意識都快支離破碎了,他還沒完,他有些頂不住,只好拽着他的胳膊求饒。
可那只會換來餘燼兇猛地進攻。
餘燼在床上的時候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溫柔又殘暴,雲祈喜歡極致的東西,喜歡被殘暴地對待,從前他沒少幻想着這樣的一天,可真的開始時,沒兩次就要求饒服軟,搖晃中哭泣。
眼淚打濕了餘燼的胳膊,雲祈抱着人叫哥哥,換來的不是放過,是比上一輪更無情地打擊,餘燼在這方面總是不知餍足,充滿激情,他是個很好的性伴侶,雲祈喜歡,他不喜歡的是次數太過頻繁。
就這麽一條。
這天晚上,雲祈打算跟餘燼商量這回事,他才不要這樣被索取,每次跟餘燼做完,他都覺得自己的靈魂被撞碎了,渾身無精打采地沒精力做任何事了。
這樣下去可怎麽好?
雲祈趴在床上,想着,他該怎麽跟餘燼讨論這件事,怎麽張口,怎麽提要求會更合理?這需要一個合适的時機,平白無故提出來,餘燼別誤會他的意思了。
可什麽時候才是好的時機呢?
雲祈盯着床頭發呆,不多時餘燼的胳膊伸過來,将人一把拖進了懷裏,雲祈“唔”了一聲,在昏暗的光線中道:“幹嘛?”
他的語氣不太好,帶着小小的怨怼,餘燼一下就能察覺,他睜開眼,借着微光看見一張楚楚可憐的面容,擡起雲祈的下巴質問:“什麽眼神?”
雲祈翻過身,背對着餘燼,可還沒躺下去呢,就被餘燼拽着胳膊給拎了回去,他被迫面對餘燼,小臉上的情緒無處隐瞞,時機已經到了,餘燼主動問了,他應該抓住機會,就是措辭上有些不妥當。
雲祈說:“你都不疼我……”
餘燼蹙眉,想了想自己的表現,另一手環住雲祈的腰,“我還不疼你?”
雲祈埋怨:“哪裏有疼我啊,你那麽頻繁,今天我都沒有想做的……”
他們昨天才弄過,今天又來,而且餘燼每次都那麽久,雲祈覺得他太重欲了,又不好直說。
餘燼翻了個身,把人壓在自己身下,他抱着雲祈的腦袋低頭含住了溫熱的唇,床頭的燈光微弱,餘燼半張臉藏在夜色中,四周靜悄悄的,唯聽暧昧的水聲。
雲祈撐着餘燼的胸膛,被放開後輕輕地喘息,餘燼抹掉他唇上的水光,那麽光明正大地說道:“我想做。”
雲祈看着他的臉,這張容易讓人意亂情迷的臉,荒唐地說出他的欲望時,在散發着一種他無法抵禦的魅力。
他是餘燼的男朋友啊。
在他們沒有複合前,雲祈每天都想跟餘燼接觸,聽他的氣息,他那時候巴不得每天跟餘燼纏綿,現在他終于得償所願了,他是很開心,但他又開始害怕了,他怕這樣的頻次,餘燼在一個血氣方剛的年紀呢,有時雲祈會想,他是本身就重欲,還是因為剛得到了自己,新鮮感沒散?他以後會好嗎?以後會自動減少頻次,會不願意跟他親熱了嗎?那樣就好了嗎?
不,那樣也不好。
雲祈覺得自己這一刻十分矯情。
可他卻聽見餘燼對他說:“你讨厭我了是不是?”
這話成功拉回了雲祈的思緒,他語氣顯出幾分着急:“沒有,你怎麽這麽想呢?我不讨厭你,餘燼哥哥,我可喜歡你了……”
“那你為什麽不想?”餘燼的神色裏藏着一抹委屈,“你不喜歡我碰你?”
深夜裏挑起來的這個話題開始往雲祈沒想過的方向發展,讓他手足無措,在看到餘燼自我懷疑的目光後,雲祈心裏慌了,他撐着床鋪坐起來,面對着餘燼,說道:“我才沒有呢,我最喜歡你了,我也喜歡你碰我,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我們會不會太頻繁了?你會不會累啊?”
“不會。”餘燼果斷地說。
他擺明了是享受的,是願意且渴望跟雲祈親熱的,性雖然不等于愛,但性方式也能稍微表達出一個人的心意,餘燼喜歡自己,雲祈可以感受到,而且從性上他能感受到餘燼這份感情的熱烈,缺點就是……太過熱烈了。
雲祈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了。
這時餘燼說話了:“你不想,我就不碰你了。”
雲祈眨眨眼睛,澄清道:“不是,我沒有不想……”
“我知道,”餘燼說:“我聽明白你的意思了,從明天開始,一周兩次,好不好?”
他都這麽有商有量了,雲祈想說什麽也說不出來了,他只有點點頭,問道:“你會不會怪我?”
餘燼的指尖刮了下雲祈的鼻子:“怪你什麽?怪你不給我操?”
雲祈捧住餘燼的臉,為難道:“我給你啊。”
餘燼笑了一聲,雲祈是想約束他又怕他生氣,于是小心翼翼的,餘燼看得出來他的顧忌,确切地說道:“我沒那麽小氣,我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你提出來了正好,以後少點。”
“我發作的時候可以勤快一點,”雲祈的目光落在餘燼的肩膀上,神色閃躲,“那時候可以每天……”
他也不想餘燼太忍着了。
餘燼說:“知道了。”
他湊過去吻了下雲祈的臉蛋:“不早了,睡覺吧。”
這件事約定好以後,卻沒有就這麽順利地執行,問題出在哪兒呢,大概就是雲祈太容易心軟,有時候抱在一起躺在一起時,餘燼的反應雲祈是能感受到的,或者有時候餘燼在浴室裏很長時間,雲祈都知道是什麽情況,而後他就放下了身段,說自己想做了,那一周兩次的約定沒執行幾天就破了。
雲祈也認栽了,他輸在自己的心軟上,但轉念一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做親密的事也沒那麽難受,漸漸地他适應了,也不再刻意地要求什麽。
住在新家這兩天,雲祈遠離了網絡和塵嚣,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這天中午他正在擺弄一盆藍雪花,花盆是新的,種子是和餘燼逛街的時候買的,現成的花雲祈沒要,他想自己養,從播種開始,看看藍雪花能不能種滿整個院子。
他把種子埋好以後,澆水施肥,從賣花老板那兒帶回來的肥料都按照藍雪花的種植方式一步步做了下去,盆栽搞定以後,雲祈把它放在一個能接收陽光直射的地方,現在還沒有冒出嫩芽來,雲祈有耐心,等個一年半載的他也願意。
這幾天太陽好,早晨接收陽光,中午光線太烈了他就把花盆挪個陰涼的地方,餘燼看他擺弄花兒擺弄的悉心,也跟着小心翼翼,兩人時不時翻了翻資料,看看如何将一盆花養得更好。
“你想栽滿一個院子?”餘燼叼着煙,站在陰涼的地方,他穿着居家的休閑服,看那太陽底下圍着花盆轉的人。
“嗯,”雲祈說:“不過要先看看這一盆怎麽樣,要是栽不成功就換個品種,要是養的好我就多養一點,我現在只是個新手,不适合一上來就買很多種子,栽不好就都浪費了。”
餘燼提着煙,走到太陽底下,把雲祈剛澆完水放在大理石臺上的噴壺拿了下去,大理石臺下面還有一層,正好可以用來放噴壺,雲祈也會在太陽烈的時候把花盆放下去。
“那就先練練手,空間肯定是夠的,你到時候要栽一院子,我們就一起弄,”餘燼指了指一個方位,“這一片吊個頂,到時候專門用來養花。”
雲祈跟着看過去:“那可能是很大的工程。”
“不大,專門人員來搞,很快的。”說完,餘燼又道:“不過還得裝個圍欄,塔塔到時候爪子不老實,這些弱不禁風的藍雪花可禁不住它撓兩下。”
“那到時候就裝個圍欄,”雲祈和餘燼商量,“限制它的活動空間就好了。”
餘燼說:“或者你做張我的海報,挂在門口,它煩我,看見了保準就不進去了。”
“哪有,”雲祈說:“塔塔才沒有煩你,我覺得它挺親近你的。”
“是嗎?”餘燼掐了煙,“它要是有膽子,它都恨不得照我臉上來一下。”
動物也有喜歡和不喜歡的人,塔塔對雲祈那是真親近,餘燼都看在眼裏,會主動湊上去的親近,在雲祈沒來KRO以前,餘燼跟塔塔的相處就是他待在哪兒,塔塔一定不過來。
聽到餘燼的描述,雲祈忍不住笑了一聲,“所以啊,你才應該對塔塔好一點的,小動物都是很有靈性的,它不親近你是因為在你身上察覺到了危險,塔塔的性格本來就厲害,你們倆碰見就跟火藥似的,它不爽你,你不爽他,氣息都是相互排斥的。”
“所以你知道這些年我沒把它扔了有多良心了吧?”餘燼說:“說實話,你當年把它丢給我的那一瞬間,我真想找個垃圾桶把它塞進去。”
“可是你沒有,”雲祈走過來,踮起腳尖,扶着餘燼的胸膛,在他唇角落下一個吻,“謝謝餘隊,這三年辛苦餘隊了。”
餘燼偏開頭,吐出一口煙霧,掐着雲祈的下巴說:“再甩我試試。”
雲祈哪裏還敢呢。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餘燼松開人,走進了屋子裏,雲祈跟了過去,他穿着一身名牌的休閑服,都是跟餘燼有合作的品牌,餘燼給他準備了好多衣服在櫃子裏,他每天都在為穿什麽發愁,衣服太多也是煩惱。
回到房間裏,餘燼站在桌子前接電話,雲祈則走到了另一邊靠窗的書桌前坐下,桌子上有一杯水,一本書,裏面夾着金色的樹葉形狀的書簽,雲祈喝了口水,打開了書,捧着腮安靜地看着。
他手上這本心理學寫的挺有意思,但也不乏有些地方枯燥無味,讀書可以修身養性,他确實覺得自己的性格還得再養一養,有時候發小性子他自己也知道是不對的。
但他只有一個情況會發小性子,那就是安全感十足的時候,而且只有在餘燼面前才會使小性子,這些年來父母老師沒有一個人說他不懂事的,壓抑下來的情緒都在餘燼這兒使出來了,這一點得改。
沒有人應該承受他的小性子。
恃寵而驕可不是什麽好事,他當年就有點這個意思。
餘燼接完電話以後,雲祈也察覺了,他扭頭看見餘燼站在那兒看手機,問道:“誰的電話?”
餘燼說:“朋友,請吃飯的。”
雲祈說:“什麽時候?”
餘燼回答:“今天晚上。”
雲祈追問:“那怎麽不去?”
餘燼看了會兒,把手機扔在了沙發上,朝雲祈走過來,說道:“沒意思,有什麽好吃的。”
雲祈垂下手臂,壓着書本,“餘隊,你的戰隊拿了冠軍,他們想祝賀你,應該給面子的。”
“不給,”餘燼果決道:“就是因為平時太給面子了,我的婚姻大事都想做主,三天兩頭地給我介紹他們這個妹妹那個姐姐,有完沒完。”
雲祈笑道:“很多人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姐妹介紹給自己朋友的,你的朋友願意這麽做,說明餘隊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啊。”
“是啊,”餘燼看着雲祈,目光深邃,“現在已經有人對我托付終身了,我得對他負責,哪兒還能去見別人的妹妹?”
餘燼的混血基因讓他這雙眼睛十分勾人,他是有點歐美風的長相,尤其是眼睛,再配上這麽一張臉型,雲祈有時候都懷疑自己當初是見色起意。
不,他就是見色起意,不用懷疑。
“可防是防不住的啊,”雲祈雙目欣賞地凝視着餘燼的眼睛,由衷地,又附帶着半分挑逗心思地擡起手,摸上餘燼的面頰,說道:“餘隊太帥了,連我一個男生都這麽喜歡,人家喜歡也很正常。”
餘燼垂頭看了眼雲祈的手,他捉住,放在唇邊,太陽炙熱地打在二人的頭頂,窗邊的身影隔着一張書桌交纏,餘燼道:“可餘隊的心只有一個,這輩子早就交出去了。”
他不帶有欲望地親吻了下雲祈的手,低聲說道:“洛神,可憐可憐我,這輩子別他媽再踹我。”
餘燼目光灼灼。
他的話從雲祈的耳朵抵達至心髒,雲祈不知第幾次向他承諾,一次比一次的篤定:“我再不會。”
他們在家裏安穩度過幾天。
回到基地參加活動那天,雲祈和餘燼都是神清氣爽的,被日子滋潤的狀态一下就能識別得出來,當他們剛現身在活動場地,就有人問雲祈這兩天幹什麽了。
“沒幹什麽啊,”雲祈不解道:“怎麽了?”
潘烽說:“氣色好了很多,說不上來具體的,就覺得你好像……越來越帥了?”
“是嗎?那謝謝你,”雲祈上下掃視了他一眼,“你今天的打扮也很帥,做頭發了?”
潘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老巡叫我收拾收拾自己,說給我接了個小廣告,要露臉的,我最近減肥嘛,頭發也做了下,還不錯吧?”
“嗯,很好看,”雲祈看着他的頭發,潘烽面部也是幹幹淨淨的,以前的發型有點傷顏值,現在稍微搗騰一下就大不一樣了,“我覺得你可以試試子務那種發型,你倆的臉型差不多。”
潘烽立馬搖了搖頭:“可不敢碰瓷子務哥,他那個發型我估計是頂不住,我臉比他胖點,而且他五官長得好,主要是眼型,他眼型勾人你知道吧,我單眼皮真抗不住那發型。”
“沒試過不要說不行,”雲祈說:“發型好不好看是臉型決定的,其次才是五官,你長得又不差,單眼皮也有單眼皮的魅力,不用跟他比。”
潘烽還是不大自信:“還是算了,狼尾挑人,非子務那張臉抗不住也。”
雲祈也不硬勸他了。
個人選擇,他也不大操心潘烽的事。
慶祝活動開始以後,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場地是在後院泳池這兒,泳池旁邊擺了一張長桌,上面是香槟塔和蛋糕,衆人圍着長桌轉,有說有笑,一片熱鬧。
隔壁都來參加了,都是KRO內部成員,沒有別人,大家都很放得開,現場聒噪,比在柏林參加的那一場晚宴要放松自由得多,這兒沒有人舉着攝像機拍他們,行動不受限制,現在雲祈也成為了聚會中的主角,無法被忽視的追捧對象,十分鐘碰見了無數人湊上來跟他打招呼,那些試訓生說很喜歡他,把他當做上單這個位置追逐的終極目标。
雲祈一一謝過,他越來越得心應手,對這種被圍聚的場面。他也越來越能理解餘燼拒絕給人簽名的想法,因為就連基地內部的人都這麽狂熱,追着他要簽名,說是送給家裏人和朋友,就這樣雲祈都頂不住了,別說真的在線下碰見大批粉絲了。
“洛神,你藤亞真厲害,我本命也是藤亞,但好久沒碰過了,太垃圾了現在,你賽場的表現太亮眼了,我一下就被你那操作迷住了,麻煩給我多簽幾張,我就是被KRO淘汰了也不遺憾了!”
“少讓洛神簽點吧,洛神的手金貴,累着了怎麽辦?”
“洛神,我現在就是坐在你試訓時的位置,希望這能給我帶來好運!”
活動現場不亞于追星現場,老巡和陳穩站在一塊碰杯喝酒,擡頭看過去,都被那一片吵鬧給吸引住了視線,他們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老巡說:“紅氣養人啊。”
雲祈越來越有魅力了,說不上哪兒,但老巡就是覺得跟他第一面時的感覺不同了,是自信?還是世冠的光環呢。
陳穩說:“他真是挺坎坷,不過也夠幸運,餘隊把他給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個靠關系的花瓶呢,沒想到我誤會了人家,更誤會了餘隊,我真不應該懷疑餘隊的用心,等下找他自罰一杯。”
“跟我一樣,誰能知道呢,他原本被質疑成那樣,別說你了,誰把他真的放眼裏過?我本來也就看着餘隊的面子想着客客氣氣就行了,哪知道是這麽厲害的一匹黑馬,上單這個位置估計要被他霸榜幾年了。”
“lyra都沒弄過他我是真意外了,他表現不俗,我原以為他最多能進個世界排行榜前十,結果誰知道直接登頂了,他這份天賦我說實話,真不輸餘隊了。”
“兩個都是被上天眷顧的人,”老巡喝了口酒,“嗐,羨慕不來。”
雲祈簽完名就跑了,他實在受不了把活動現場變成他個人的簽名現場,多少天過去了,他們還是這樣狂熱,不過雲祈也能理解,上單這個位置常年被lyra統治,自己一戰成名打敗lyra受到電競圈選手和玩家的追捧,也是情理之中。
雲祈躲到一個人少的地方,假裝打電話,基地也回不去,餘燼跟一批領導在基地裏面說話呢,雲祈不害怕領導,但也實在不喜歡被領導問話的場面,他不打算進去找罪受,想着先短暫地脫離一下人群。
雲祈沿着一條小道走,從泳池邊離開了。
基地空間很大,他逛過,已經對這兒了如指掌,躲開了聚光燈,尋得一方清淨,雲祈嘆了口氣,擡頭望着夜空。
他的手機帶在了身上,今天晚上的夜色很美,雲祈拿出手機對着夜空拍了一張,他不大會修圖,對拍出來的照片不滿意也沒辦法,手機像素還原不了夜空的震撼美麗,雲祈對着天空又拍了幾張,但還沒有第一張好。
雲祈翻着相冊,忽然間,耳邊傳來一聲“叮”的聲響,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周圍人聲嘈雜,即使遠離了人群,也還是能聽到泳池那兒傳來的嬉笑聲,靜下心,雲祈再聽,那仿若樂器發出的聲音在耳邊又一次回蕩,他這下确定了方向,順着樂器的來源走過去。
又穿過幾條小道,他在一個被綠植包圍的平坦的小道上看到了活動現場一直沒出現過的身影,是子務,他手裏抱着一把吉他,正低着頭,細長的手指撥弄着琴弦,吉他發出悅耳的聲音。
在夜色底下,周圍沒有聚光燈,他一個人,一把琴,那頭微長的發紮在腦後,即使沒有燈光的照射,雲祈仿佛也能看到深情的眉眼。
聽說喜歡音樂的人內心都很豐富,喜歡什麽樣的旋律,彈奏什麽樣的旋律,都能代表一個人的心情,子務這幾根弦撥得果斷輕柔,旋律是多情的,或者說是傷感的,他在不開心?
雲祈不大懂樂器,他在這塊就是白癡一個,他也羨慕過會彈鋼琴的同學,他一直覺得玩音樂的人是優雅紳士的,若不是因為對子務有一定的了解,雲祈一定認為眼前看到的這一幕是一個為情所癡的男生,在用音符表達他的情意。
“我已經離得這麽遠,也能吵到你嗎?”子務早已經發現了人,他停下撥動琴弦的手,試探的旋律戛然而止,他擡起頭,看向不遠處的人。
“是我吵到你了嗎?”雲祈分得清好賴話,憑着跟子務的關系,他只會以為對方是嫌他打擾了自己,雲祈不等回答就道:“我馬上就走。”
他擡起步子,這就要離開。
“我沒說你打擾我,”子務的下一句竟然是破天荒地邀請,“我在練琴,過來聽聽。”
雲祈猶豫道:“我不太懂音樂……”
“沒關系,”子務很快回答,“獨身的演奏家很可憐,我需要一個聽衆。”
雲祈想了想,不懂音樂又怎樣?好不好聽還不知道嗎?而且這是個人審美,就是沒說出什麽有營養的話來子務也不能怪他。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放松了許多,走了過去,和子務保持一個不耽誤他演奏的距離,聽他繼續彈琴。
吉他的聲音很好聽,子務這把琴應該不便宜,看起來做工很精致,發出的聲音也是悅耳的,雲祈分不清聲音标不标準,只能從聽覺上判斷。子務彈的旋律是什麽他沒聽過,聽起來的感受是一首充滿感情的情歌,和他平日的作風完全不像,單從旋律中,就能感受到演奏者綿綿的情感。
子務說,是拉雲祈來做聽衆的。
但一小段旋律結束的時候,他并沒有問雲祈自己彈得怎麽樣,而是挑起了一個突兀的話題:“我當初用這把琴,這首曲子,追到過我的心上人,他被我迷得團團轉,我為他創造了很多首音樂,但我還是最喜歡這一首。”
雲祈抿着他的話:“心上人?”
緊接着就引來了子務的質疑:“怎麽,我平時的作風,讓你覺得我不會為一個人心動?”
雲祈忙解釋道:“沒有,只是很意外。”他不太喜歡跟子務聊感情的話題,以前是因為他太放浪,後來是聽說了他和他父母的糾葛,怕踩到雷,雲祈就閉嘴了。
他記得,子務說他有過一個很喜歡的人,但結果不太好,那人被他爸給睡了。
估計就是子務現在說的這個人吧。
“不過大家還真是無趣,不管當初你們因為什麽結緣定情,都不如切切實實的權利和金錢來得夠讓人迷戀,”子務撥動一根琴弦,吉他在夜裏發出淩厲的聲音來,“你說是嗎?”
雲祈皺起眉頭說:“不全是。”
子務盯着他,夜色讓他的目光變得狂野,随後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話:“對,不全是,像你就不是,也只有你不是。”
雲祈沒太明白他的喃喃自語。
子務把吉他豎了起來,目光落在琴弦上,神色看不清晰:“是人就有報應,就像我玩弄感情最終被感情所困,就像他為了權利抛棄我最終被染上HIV,年紀輕輕就已經踏進了鬼門關,真可憐,他馬上就要死了。”
雲祈的睫毛輕輕顫動,幾個字聽得他脊背發冷,讓他冷的不是誰要死,而是子務輕描淡寫的語氣。
“我爸就這麽死的,”子務指尖彈動琴弦,他語氣享受,“他馬上就可以下去陪我爸了,好一對苦命鴛鴦。”
好諷刺的形容。
雲祈從子務的語氣裏聽不出愛恨,他像是在談論兩個跟他無關的人,雲祈不知道回應什麽,他從來也不是很好的聆聽者。
“你膽子小,不說這些吓你了。”子務擡起頭,晃了晃手上的吉他,“要不要試試?”
雲祈本能應道:“我不會。”
子務卻說:“不會才要試呢,很多東西,試了才知道有沒有意思,人生是一條不斷探索的路。”
雖然前頭的話雲祈聽不太明白,但這句他很認同,那吉他像是有種無法拒絕的魔力,雲祈從來也沒碰過這些東西,他懷揣着好奇走了過去,蹲下來,從子務的手裏把吉他接了過去。
他學着子務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在琴弦上撥動了一下,但聲音有些大,雲祈不敢再動了,別人的東西,他怕弄壞了。
“你手勁用大了,”子務彎腰,伸手來到吉他的面前,對雲祈道:“撥這兒,輕輕一下,像這樣。”
吉他在他的手底下發出清脆的聲音。
雲祈學着子務的手勢,在子務的手抽離後,自己撥了兩下琴弦,果然,聲音沒有那麽渾厚了,控制得剛剛好,不會打擾別人,而他自己聽得清楚,他學的還算好。
“你很有天賦。”子務說。
這一聲倒是有幾分肯定的意思了,雲祈心下大膽了一些,不再畏手畏腳,開始用同樣的勁道撥動不同的弦,他的臉上露出一些不自覺的笑意,彈吉他這種新奇的嘗試很成功,這引發了雲祈極大的興趣,他嘗試更多的聲音,好像能慢慢地摸索到其中的節奏。
雖然沒有曲譜,但新手不講究這個,雲祈重在感受。
他輕微的情緒轉變被子務看在眼裏,有一種滿足感爬上心頭,原本雲祈的狀态可以這樣持續下去,但忽然間,他聽到耳邊的一句話,打斷了他的節奏。
“是人都有報應,我的報應就是你。”
琴聲戛然而止,雲祈轉過頭。
子務凝視着他的眼睛,似乎還帶着一抹自嘲的笑意:“玩弄感情的下場就是讓我只能這樣看着你嗎?如果是這樣,我寧願得了HIV。”
雲祈神色惶恐,随之又變得警惕冷淡,他擰着眉頭回望着子務那雙眼睛:“你……你說什麽?”
子務眼疾手快地握住搖搖欲墜的吉他,在一片驚慌聲裏,丢下輕輕的,像是把人吓到的一句:“我說,我好像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