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VIP] 第 68 章
曲明淵的呼吸撲在江雨濃耳畔。
周身缭繞着本該熟悉的味道。
玉蘭的甜膩被拉扯, 放大又疏遠,靠近又縮小。
江雨濃止了呼吸,眼角泛起一絲紅。
她沒看見曲明淵手裏的戒指。
沒看見曲明淵一如既往袅袅秋水的鹿眼。
沒看見曲明淵似撩似懶的神色, 随着光波動的發絲。
眼前一片花黑。
江雨濃覺得自己呼吸不過來了。
她喜歡的, 愛着的, 交往了快一年的人,真名叫曲明淵。
她們曾交換過一個代號, 就好像交換一次呼吸, 一個吻。
而代號在今天失去了全部的意義。
曲明淵, 是曲家那位擡手可攪亂港圈風雲的大腕, 是港城最重量級的那幾個人之一。
是矜貴而不可一世的繼承人。
她理當從未受過委屈, 沒吃過窮虧。
從這間會客室的裝潢就能看出一二。
家具是金絲楠木做的,高椅的雕花複雜到花了江雨濃的眼。
茶具的質感帶了點古氣,看瓷器上的裂縫, 恐怕是個什麽老古董。
周圍的挂畫江雨濃只認識一副,還是因為拍賣價太貴上了新聞。
過去一年,在她那兩室一廳的家裏住着, 很委屈曲明淵吧?
江雨濃很合時宜的胡思亂想着。
“小雨?”曲明淵随着江雨濃的無視慢慢凝固。
她忽然沒那麽肯定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了。
江雨濃都沒看她戒指一眼。甚至都沒再看她一眼。
最愛的這雙眼已然發木, 無神呆滞, 瞥着曲明淵,靈魂卻早已飛走。
“寶貝?”曲明淵的聲音弱了。
哪裏出問題了?江雨濃怎麽都不回她一句話?
江雨濃聽到這一聲呼喚, 如夢初醒。
“曲明淵?”她的聲音不輕不重, 但飄得吓人。
“是我。”曲明淵握住她的手, 就想把戒指往她手裏套。
江雨濃在被碰到的一瞬間抽出了手。
情緒從相碰的指尖蔓延,終于爆發開。
委屈, 憋悶,不知名的怒火, 全都在這一刻燒開。
星點般炸痛了江雨濃的腦子。
她連質問都不知道從何開始。
她的問題太多了。
她們之間隐瞞的事也太多了。
曲明淵為什麽不早點告訴自己真實身份?
為什麽……要選這種方式?
為什麽要在現在,在她們還沒有領證的當下?
是在告訴她,她們差距太大,從前的乖順只是游戲,曲家的家主從不是誰的掌中雀,想勸她盡早放棄?
想把她反過來養作地下情人?
不對,不該是這樣。
這件事不該是這樣。
她們的關系不該是這樣。
江雨濃按住了太陽穴。
“小雨,你沒事吧?”曲明淵想幫她。
她伸手,還沒碰到人,手就被江雨濃打開了。
“別碰我。”江雨濃的聲音也不帶歇斯底裏。
曲明淵卻從她一雙眼裏看出了疊代的漩渦,攪碎一汪痛苦。
曲明淵兀地縮手。
她被打痛了,第一次。
手臂肯定發紅了。曲明淵捂着被打的地方,眼底起了淚花。
放在往常,江雨濃肯定要哄,要道歉,要親。
可如今,江雨濃只是忽然擡頭,深吸一口氣,提起包,直接轉身。
“江雨濃!”曲明淵急了,顧不得身心的痛楚,擡腿往前追。
江雨濃聽見這一聲陌生的呼喚,瑟縮了一下,捂着耳朵,加快了步伐。
她逃出了這間貴得她一輩子賺不夠一個角落的會客室。
頭也不回的鑽進了電梯,發瘋似的狂按一樓的按鈕。
在看見曲明淵迫近時迎來了電梯的關門。
沒了玉蘭香,沒了若隐若現的發絲,沒了那張她最愛的臉。
江雨濃終于繃不住情緒,任它斷線,捂着臉低泣。
她準備結婚的愛人瞞了她這麽大一個“驚喜”。
她受不住,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看着電梯門關閉,曲明淵就是猛沖也沒能阻止。
江雨濃的身影消失在視線,曲明淵終于反應過來心底的不安和焦急。
此刻這種感覺幻化為恐懼。
這還是江雨濃第一次這樣逃她。
哪裏出了問題?她已經用最盛大的儀式去揭露自己的身份了……
曲明淵拿着卡,緊急叫停了電梯。
一路帶風的跑到了五樓,在電梯裏找到了蹲在角落抽泣的江雨濃。
“小雨……”曲明淵看不得江雨濃的眼淚,心跟着她一塊兒抽了起來。
“能不能告訴我怎麽了?別,別哭了好不好,我錯了……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和蛋糕。能不能回去?”
曲明淵把手帕掏出來,想給江雨濃擦眼淚。
她沒得到任何回應。
江雨濃受傷後的第一反應永遠是逃避。
她有一個自己的世界,只要縮進那張堅韌的殼兒,就可以什麽都不怕。
快一年的交往,曲明淵也沒把江雨濃的這個毛病擰過來。
好歹,曲明淵能幫江雨濃擦眼淚。
“小雨,小雨……理理我,求你了……”曲明淵的手都在抖。
遑論聲音。
她惶恐到了極點,此刻想要去抱住江雨濃,好像這樣才能獲得一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而江雨濃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幾秒後甚至扭開了她的手腕。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江雨濃沒有看曲明淵的眼睛。
“求你,別來煩我。”她把眼淚僵硬的止住,徑直走出了電梯。
曲明淵怎麽可能不管她,怎麽敢不管她。
江雨濃邁出的那幾步,好像和她拉開了幾條河幾道山的距離。
她無論怎麽伸手,怎麽呼喚,都喊不回江雨濃。
曲明淵再離開電梯的時候,江雨濃已經不見了。
曲明淵呆滞在原地,是真的沒有反應過來剛剛發生的一切。
太突然了。被江雨濃拒絕,被江雨濃無視,最後還被她求着別去煩。
吧嗒一下,鎖骨驟然一涼。
曲明淵低頭,看見自己的淚,決堤着往下湧。
她眨眼,身上的紅裙搖曳似火。
這是江雨濃最喜歡的裙子。
而今天,江雨濃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周身冷得厲害,也不再有一個人給她及時的擁抱。
無論曲明淵想與不想,事情都t爆發開了。
她持續了近一年的夢,在今天,碎了。
* * *
江雨濃在家呆呆愣愣的,把眼淚抹幹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對曲明淵做了什麽。
沒有理她。打了她的手還擰了她一把。
然後她說了什麽?求曲明淵不要來煩她。
……怎麽能這麽對待愛人呢?
江雨濃顫抖了一下,一點就要被抛棄的恐懼彌漫到頭頂。
涼了腳尖和四肢。江雨濃摸出手機,立即要給曲明淵打電話。
而後她看見備注上的白蘭。
看見底下的小字——全世界最最可愛的姐姐
……是啊。江雨濃愣在了原地。
她愛的人,叫白蘭。
怎麽會叫曲明淵呢……
曲明淵是誰啊。
江雨濃不想把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白蘭是她最可愛的愛人。是無論如何都會站在她身邊,給她支持,陪伴她的姐姐。
她們會在情濃意濃黃昏接吻,把暧昧延長到港城滿是雨的夜。
她可以對白蘭做出命令,可以接受白蘭跪着的邀請,可以自然的完成白蘭挑.逗裏最後的一環——若即若離,欲拒還迎,給她配合,不給她解藥。
可曲明淵?
曲明淵是誰?
她不認識曲明淵。
談合作之前,她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她搜過曲明淵這個人。知道她光鮮亮麗的履歷。知道她高傲貴氣的身份。
從未想過,自己能和這種人有太多交集。
更別提做出太過分的事,要她在自己身下承.歡,逶迤求饒。
這一刻江雨濃有些怕。
萬一曲明淵找她算賬怎麽辦?
這一年多她們的情.趣,就要被雲泥之別掰碎成泡影。
下一刻江雨濃有些反胃。
她無比信任的愛人……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怎麽能瞞她這麽久?
怎麽能不告訴她,不告訴她名字,不告訴她身份,不告訴她記憶和過去,不告訴她痊愈?
江雨濃癱倒在地上。
她累了。她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
……
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
“小雨,你在嗎?”曲明淵小心翼翼的打開門。
她給了江雨濃半個小時了。她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好像原本握在掌心的手,會像剛剛一樣溜走。
躺在地上的江雨濃,擡起頭看了曲明淵一眼。
而後她慢慢的爬起來,跪坐在原地,沒力氣起來。
她剛剛是想收東西離開。走得遠遠的,讓曲明淵找不到。
後來她又想,這裏是她家。誰走也輪不到她走啊。
她忘了曲明淵能開她家門,能回她家。
“曲明淵。”江雨濃又喊了一遍這個名字。
把它放在嘴裏嚼到發酸。
江雨濃擰眉,胃裏一陣翻湧。
“你想喊什麽都行。像之前一樣,喊我白蘭,喊我姐姐,什麽都好。”曲明淵和江雨濃一塊兒跪下。
她跪得更虔誠,沒有一點叱咤風雲的商業大腕的架子。
就好像忠實的信徒,正在叩拜她的神女。
她試探着伸出手,觸碰神女的臉。“只要你不哭了,理理我。想喊什麽都好。”
江雨濃又想去拍曲明淵的手,而後看見了自己弄出來的兩塊印記。
那兩團紅,有一塊都發紫了。
她當時完全是下意識防備,動作沒過腦子,力道也沒有。
不一樣的顏色在曲明淵白玉似的皮膚上尤其明顯。
淤青醜得刺眼,江雨濃下意識往後縮。
到底是沒有再退。她小心翼翼的撫上曲明淵的手,态度像在對待位高權重的陌生人。
“……”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有太多話想問,想罵。
全部卡在喉頭堵得她眼鼻發澀。
她掉下一顆眼淚,曲明淵比丢了幾千萬還緊張,趕緊去擦。
“……對不起。”江雨濃還是道歉了。“我沒注意力道……”
“不是你的錯。”曲明淵抓住這點轉機,伸手把江雨濃抱進懷裏。
她能感覺到江雨濃的抗拒。
兩個人一塊兒顫抖着,而後江雨濃放棄了抵抗。
“對不起小雨……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生氣,為什麽要跑。告訴我好嗎?”
“如果你擔心我的身份,我們的關系……”
曲明淵急得抽出壓在包裏存了很久的文件。
還有剛剛沒有送出去的戒指。
一股腦的塞到江雨濃手裏。
江雨濃看見了一份結婚協議,似乎還有什麽財産證明。
“西區的別墅,你說過的郵輪,L牌的首飾,和我結婚,都是你的。”
曲明淵低着頭,幾乎是咬着江雨濃的耳朵在說話。
江雨濃聽得出她話音裏的顫抖。
一件事解決了……盡管江雨濃還覺得太快了。
至少,無論眼前的人叫什麽名字,是誰。
她都是愛着自己的。也沒有想結束這段關系。
但江雨濃真的沒有适應。
欺騙的事也沒有解決。
“為什麽……”江雨濃緩緩開口。
她嗓子是啞的。這會兒江雨濃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哭了整整半個小時。
是歇斯底裏的哭法。
“什麽為什麽?我愛你啊。”曲明淵想要江雨濃收下。
江雨濃把這些都推開了,搖頭。“不是這件事。曲明淵。你的身份,你的記憶,你的過去。你明明都想起來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是覺得騙我你還人格分裂着很好玩?是想看看我什麽時候能發現?”
江雨濃也把發愣的曲明淵推開了。
“你不該瞞我。我……也暫時不能接受你的身份,你的作為。”
她都站不穩了,還是要堅持把曲明淵趕出去。
“你先走吧。我今天不想見到你。請你回你的曲家,住你的大豪宅去。不要來……打擾我。”
江雨濃咬着牙把這句話又一次說出來。
喉頭帶着腥味。
曲明淵被愣愣的趕出了家門。
江雨濃還沒收了她的鑰匙。
曲明淵看着沒怎麽仔細觀察過的樓道,看着她開關了近一年的家門。
銀色的門此刻暗得發黑。門上的福掉了一半。
曲明淵記得,這是春節她和江雨濃一塊兒貼的。
當時她們貼了一半就去接吻了。這個福果然沒貼穩。
也果然,沒撐到半年就掉了。
曲明淵機械的伸手,把福重新貼回去。
好像這樣就能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她只是出門買菜。
過一會兒,還能再回她唯一的家。
曲明淵在門口坐了下去,幹巴巴的等。
等到天都黑了,屋內的人依舊沒有放她進去的意思。
手裏的鑽戒盒鋒利得吓人,割痛曲明淵的手。
結婚協議書已經被她捏得發皺,沒了法律效應。
走廊的燈在日落時分啪嗒一聲亮起,照得曲明淵臉色慘白。
……她好像真的,沒有家了。
一滴淚悄無聲息的落下。
* * *
曲明淵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幾個電話打進來,她随意的應着,看着下屬發來的娛媒八卦,心煩意亂,要她們把這堆和江雨濃有關的八卦全部撤了。
她大概從未遇到過這種事……
這是必然。就連戀愛,她也是第一次。
一切都是從頭開始學。
而顯然,失憶的她比現在的她做的更好。
就比如白蘭從來不會惹江雨濃生氣。
只有江雨濃惹白蘭産生點小脾氣的可能。
她卻一次,兩次。或許還有她不知道的第三次。
惹江雨濃生氣了。
讓江雨濃縮回可憐的龜殼裏,把她這個本該親密的“不速之客”趕了出去。
曲明淵捂着手臂。被打傷的地方還在痛,提醒着她江雨濃的怒火和決心。
而這會兒只是初夏。夜晚依舊寒涼。
她穿的不夠多,胳膊凍得發抖。
曲明淵呼出一口熱氣,找了個椅子坐下。
這是她來到江雨濃家後,第一次散步的公園。
這會兒已是深夜,公園裏沒什麽人,陰森森的可怕。
曲明淵的心情比眼前的夜景還沉。
她不知所措,走投無路,只能給玉泠雪打一個電話。
玉泠雪出乎意料的還醒着,接了她的電話。
“這個點找我,急事?”玉泠雪在陽臺上咬着緞帶。
她把衣服系好,随着風,聽着這個挺久沒來找她的好友的訴苦。
“是有。”曲明淵把今天發生的一切和玉泠雪說了。
玉泠雪聽完,憋着笑。
“……我聽見你在笑了。能不能給點意見?”曲明淵嘆息了一聲。
越來越冷了。
今夜或許有雨。
“沒有沒有。”玉泠雪趕緊收了表情。
“你這是被甩了啊。”
曲明淵哽了一下。“我才沒有被甩!小雨只是,只是生我的氣。”
“你現在在哪兒?”畢竟是追妻火葬場過一次的人,玉泠雪很有經驗。
“公園。”
“被趕出來了?”
“……嗯。”
玉泠雪幫她嘆了口氣。“她都不讓你回家了,還說不是把你甩了。”
“你去追吧。好好哄。”兩邊情況畢竟不一樣。
自己家小鳥對自己死心了。
現在都還只是允許她進房間。
曲明淵那邊,兩個人至少相愛,只是有個矛盾。
“給點意見,我不知道該怎麽哄,我剛剛追過去,還想送禮物,她都把我趕走了。”曲明淵憋出了一番話。
她相信玉泠雪是有經驗的。
雨點打在曲明淵的頭上。
皮膚上、衣服上。随後噼裏啪啦的,把曲明淵淋透了一身。
曲明淵也沒有在意。
“下t雨了的話……我教你一個辦法吧,你先別急着回去。”玉泠雪低聲說了一番。
她話還沒說完,曲明淵聽見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電話有些失真,曲明淵猜測是郁青鸾在說話。
“這麽晚了,來睡覺。”
玉泠雪就很果斷的挂了她的電話。
“……”
江雨濃家的燈還沒有開,人卻沒有睡。
她聽見雨拍在玻璃上的聲音,一下醒來。
江雨濃走到窗邊,望着窗外的夜景。
港城向來沒有夜的概念。
無數的霓虹燈閃如星點,就連呼吸也模仿得完全。
紫紅藍與黑織布,繡出這座鋼鐵森林的一角。
雨點又把一切冰冷模糊,讓它聚集成更凝重的寒。
她和白蘭……和曲明淵相遇在一個這樣的雨夜。
閉上眼,江雨濃還能看見酒吧昏黃的燈,高腳杯折射的亮,白蘭肩膀上惹眼的紋身。
聽見那連綿不絕的雨,濃稠暧昧的碰杯。
感受到一個吻落在嘴角。
睜開眼,江雨濃還能看見,就是在這裏。
她推倒了急切留下的白蘭,與她在窗簾下偷.歡,乘着雨,激情擁吻,把涼秋變成夏。
如今真的夏天到來了,江雨濃卻感覺不到溫暖。
她緩了一天才終于承認。
她真的真的,真的很生氣。
氣曲明淵的隐瞞。
只是這一點而已。
但感情最忌諱的,不就是隐瞞嗎?
她們都要走到婚姻這個地步了,不該和愛人坦白全部嗎?
況且曲明淵也不是第一次瞞自己。
記憶的事,和那個商務對象聚餐的事,沒去郁青鸾的店還謊稱去了。
江雨濃想到這兒,胃又開始翻湧。
她這一天一粒米都沒吃。
而餐桌上還放着她來不及丢出去的,曲明淵不知道怎麽帶進來,還被她無視了的蛋糕。
江雨濃吸了吸鼻子。
她……很想曲明淵。
但不想看見曲明淵。
這心情太矛盾,疼痛刺得江雨濃放棄了思考。
她只是又一次瞥向窗外。
雨點變大了。
隔着玻璃,江雨濃都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涼意。
她擰緊眉頭,往大門那邊走,盯着貓眼看了看。
人不見了。
她敢肯定,十幾分鐘前,或者說,她上一次魂不守舍的游蕩到門口時,曲明淵還在她門口坐着哭。
這會兒人卻不在了。
是對自己失望,所以真的離開了?
江雨濃打開門輕聲喚了一句。“曲明淵?”
這個名字果然還是讓人覺得陌生。
喊完愛人的名字,江雨濃依舊感覺好冷,哪兒還有從前的溫暖。
于是她換了一個叫法。“白蘭?姐姐?”
回應她的,只有忽閃忽閃的聲控燈。
江雨濃默了五分鐘,聲控燈都滅了,樓道恢複寂靜,只剩夜雨的浠瀝瀝。
雨的潮濕和冷氣充盈了她全身。她把凍僵的手抽回來,順勢關上了門。
然後走到茶幾,就着窗外泠泠折射的霓虹燈光,打開放了一天的蛋糕。
她咬一口。
是她喜歡的味道。白蘭對她的事向來很上心。
又是一口。奶油還在保質期內,甜得她想要一個吻去解膩。
草莓混合着開心果,特別的腔調好像她們相遇時那杯特別的雞尾酒。
咬到第三口時,江雨濃嘗到了奇怪的鹹澀。
她低頭,這才發現,她的眼淚把蛋糕打壞了。
……為什麽要騙她,為什麽要瞞她?
她明明,那麽喜歡,那麽愛她。
她們明明做下了誓言,說好要過一輩子。
如今,她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曲明淵……
或者說,白蘭。
江雨濃把淚合着奶油,一塊兒咽下肚。
保質期随着鐘擺的走動失效。
這塊蛋糕好難吃啊。
* * *
翌日,江雨濃給陳渚韻發了個請假的消息,捂着眼,掩蓋眼角泌出的一滴淚。
她習慣性的轉頭,沒摸到熟悉的溫度和軟。
……她把曲明淵趕出去了來着。
江雨濃想到昨天發生的一切,頭腦依舊疼痛得像要裂開了。
她坐着默了會兒。
雨依舊停了。只剩零星幾顆,随機砸中倒黴路人。
江雨濃洗漱完,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蛋糕,想着,該丢垃圾了。
她收拾着,忍受着家裏過分的安靜。
打開門,看見腳邊有一團黑。
江雨濃僵了下。
腳邊的那個人擡頭。
她的發絲還挂着水,睫毛還帶了雨氣。
“小雨……”一個近乎懇求的聲音脆脆的碎在江雨濃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