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婧初有点无奈:“朕知晓,大母是与阿耶同心的,初儿不是不懂事的人。”
闻着殿内刺鼻的药味,她心下也有些酸软。
“朕事务繁忙,不能时时承欢膝下。如今酒酒也嫁人了,大母若是在宫中无聊,便传嫣羽来尽孝道吧,正好也管管那个小皮猴子。”
太皇太后微笑,似是怀念起了他们幼时的时光,摇头道:“哀家现在身子骨也不如从前了,这仁寿殿里住一个孩子是天伦之乐,多住几个就闹心了,不能像以前一样,看你们这些小崽子玩闹了。”
多住几个?
贝婧初听出了她的意思,从善如流问道:“大母看上了哪位小辈?”
太皇太后想养个可心的孩子解解闷,一点小事而已,能代她尽孝,看上谁都没问题。
虽说小孩子闹人,但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天天见着朝气蓬勃的幼儿,心态也会年轻许多,钓上一口气。
只要心情好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更养身体。
太皇太后试探说道:“赵钰死后,她的妻子诊出了身孕,留下了遗腹子。”
贝婧初怔了一下。
或是怕贝婧初不答应,太皇太后润了眼眶,有些悲从中来。
“邱阿姊待哀家和恒儿恩重如山,哀家却没养好她的女儿,连她的两个外孙都没留下性命,一个后人都没有。”
“但是朝纲要紧,这些私情也只能后退一步,哀家都明白的。”
所以两次,她都没有出手阻止。
江山比一切都重要,她还是清醒的。
可是......
“如今赵钰留下个女儿,哀家还是希望,能照拂她一二,以弥补对邱阿姊的失言,我们对不起她一家太多了。”
贝婧初眸光动了动,不知想到什么,开口道:“如此也好,朕将那孩子过继到钤表兄名下,封为郡主,承袭香火。”
太皇太后更欣慰了。
对她来说,赵钰能不能担这份荣光并不重要,她只是想照顾邱阿姊的血脉。
小姑娘能因此得个爵位,便是对她一生的保障。
这下是皆大欢喜。
从太皇太后处离开,贝婧初还要去向如今的太后请安。
新皇登基后要加封生母,贝婧初也需要立个孝道的标杆,做给天下人看。
她私心里不愿祁氏沾染她一丝一毫的荣耀,便想到芳贵妃和贤妃二人择其一做她的生母。
只是纠结于选谁。
贝婧初不是给自已找麻烦的人,直接让她们二人自已商量。
张夏沁本以为很难,贤妃却直接让出去。
她心有愧疚,对贤妃劝道:“我知晓你一向不争,可也不能过于不争了,这般大的事......”
贤妃垂眸道:“我确实是出自本心的,太后之位是无双荣光,却非我所愿。”
“我已经和陛下商量过,让她放我出宫游天下。”
张夏沁还是不太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总觉得她是在让着她。
或许是一生追求荣华的人,不能明白自由的鸟儿。
贤妃无奈剖心道:“我与世无争,只是因为这些事于我而言,如锦上添花,有无皆无所谓。若真是我想要的,便是拼尽一身骨血,也要去夺去抢的。”
“我幼时待字闺中,足不出户,只等着父亲看上哪个有潜力的举子,便被嫁给他。像件货品一样,成为父亲买商股的本钱。”
“若是他飞黄腾达,便是我的造化,若是他就此沉寂,我依然要去伺候他的一家老小,不管我从前是不是官家千金。“为了嫁一个稍好的人家,就和姊妹们勾心斗角,耗尽了心血,整日琢磨,撒娇卖痴,争锋陷害。”
“后来得了机缘习武,刚习成便进宫了。虽说比预料的人生精彩了太多,我教大的小公主还坐上了御座。但是做太后,无非是从一个金笼子,换到了一个更大更豪华庄严的金笼子。”
“唯一的好处,是不担心她厌弃你、不养你了而已。”
“如今万事已了,我更想去看看这广阔天地,那些诗文中称颂的大好河山。”
人各有志。
不用为利相争,是她们相交一场最好的结局。
贤妃找了吉日低调的出宫,无人会在意一个无权太妃的去向。
张夏沁做了太后,每日接受皇帝的请安。
饶是她心疼孩子,觉得贝婧初劳累,几次劝阻,贝婧初依旧日日不断。
不为别的,孝道是做给人看的。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贝婧初为了上位废了最后一项,但是剩下的必须更加巩固,否则生乱。
如今盛世局面已成,只需静待时日。
天下是她的花园,她会让它越来越繁盛,越来越大,百花争艳。
而她从来都等得起,耐得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