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可怜,他怀揣着试一试的念头画下那些繁复的血咒,做了那些奇怪的人偶和黄符,最终还是让他带着所有记忆重生到一切都未发生之前。
    但今生许多事情早已经发生了改变,沈照雪前世毒发分明在十年之后,这次却提前了。
    “药方还有缺失,”万声寒在沈照雪面前保持着冷静,安慰道,“我会想办法,别害怕。”
    “我不害怕。”沈照雪小声道。
    “不害怕还哭。”
    万声寒笑起来,伸手抹去他颊边的泪痕。
    冰冰凉凉的。
    像是连着心脏一起被冰霜冻结了。
    可沈照雪抑制不住想哭,他感觉很难过。
    偏偏在他觉得一切都已经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地时候出现这样大的变故。
    “命比纸薄……命比纸薄……”沈照雪忽然笑起来,神情凄凄,却痛苦地捂住面庞,“这是我的报应吗?”
    “阿雪,”万声寒心中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冰凉又空荡,他俯身将沈照雪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卦言说的并非就是真的,我会想办法给你解毒,会一直陪着你。”
    可怀里的人却依然颤抖着身体,哭泣不止。
    又过了一会儿,他心神俱伤,蓦地呕出大滩血,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沈照雪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兴许是前几次经历的事情导致毒性提前蔓延,惯常服用的药物已经失了效用。
    要想彻底治愈,必须先找全药方。
    如今京中都在传言抹黑沈照雪的名声,陈诗也还并未抓到,还有那个潜逃在外的章术。
    当真是麻烦多多。
    万声寒有些焦头烂额,打算辞官带着沈照雪去多找几位医者。
    沈照雪昏了几日,总算恢复了些许心力,也已经平静下来,接受了自己活不了多久的事实。
    他恹恹靠在床榻边,万声寒给他喂着药,说:“我打算辞官。”
    沈照雪听不清东西,只能仔细盯着他的唇瓣看。
    他睫羽颤了颤,问:“为何又想要辞官?”
    “今生重活就是来寻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不会贪心想要别的东西,现在只想把你的身上的毒解了,然后从太子殿下那里坑一笔钱财好带着你游山玩水。”
    沈照雪垂下眼,心觉万声寒总么这般乐观。
    乐观到与自己格格不入,他有些说不上话。
    万声寒又道:“还是说,你想让我留在京城。”
    “太子殿下现在需要你,”沈照雪道,“还有章术,那是个潜在的祸患,本就身怀绝技,能够让人信服他口中所言,一直任由他在外游荡,什么时候说出对你与殿下不利的话便糟糕。”
    流言蜚语一旦传递而开,总有人会信,会三人成虎,会成为一直粘附在身上的黑点。
    哪怕那些话并不是真的。
    这些污点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将会给他们带来难以想象的灭顶之灾。
    沈照雪不敢赌章术这样一个祸患。
    万声寒劝慰道:“你也别太挂怀,还有太子殿下在,他只是扮猪吃老虎,并不是真的猪头,这种事情他会去处理的,你好好养身体便是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们阿雪之前可是帮了大忙的,章术的目的被迫中断,现在要想再将局面转回他原本想要的情况很是困难,想是已经忍不住了。"
    “终究做了我两年的门客,对于这个人,我比你熟悉,他的性子没有你想的那么沉得住气,等他露出马脚,我们很快便能将他抓获。”
    沈照雪又有点疲惫了,轻轻“嗯”了一声。
    万声寒将最后一口药喂完,放了碗,说:“想睡便睡吧,为什么要强撑着?”
    沈照雪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还不放心我?不信任我啊?”万声寒嘟囔道,“陈洛那些人也已经死了啊,现在你身边只有我最爱你了,你也只能选择我。”
    “本来就……”沈照雪轻声道,“只有你。”
    他叹了口气,总算实话实说,“我不敢睡。”
    怕自己一旦睡过去,将会从此陷入黑暗,再也醒不过来。
    原本……
    “原本一开始的时候,我不怕死的,”沈照雪平静道,“我只是想报复一下前世没能出的气,后来又想,我已经活过来了,为什么不能试一试改变你我之间的将来。”
    然后他做了很多努力,万声寒的仕途没有被毁掉,陈蛾和柳公子也还在活着。
    某种程度上来看,其实他的愿望也已经实现了。
    唯独只有他自己还在一步步迈向死局。
    上苍带他很好,又好像并不公平。
    沈照雪笑道:“可能这就是重来一次药付出的代价,算了。”
    都算了。
    万声寒道:“不能算了,你的命是我给的,我没说结束,就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