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事情瞒不下去,他父母心急如焚飞来美国劝他辞职回家,回去后他们几乎找遍了多伦多所有的私人医生,甚至还去找来华人中医。
问原因,工作压力、休息不足、心理状态,没有医生能说清楚。问康复,却都隐晦地道一声遥遥无期。
一朝跌入谷底,那称得上是符苏人生的至暗时刻,从小的教育和成长环境让他习惯了掌控所有。第一次,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配合着医生,寄希望于那一点飘渺的能够治愈的可能性。
“但我还算幸运。”讲到这里的时候符苏对着汪霁笑了笑。
漫长的治疗后,在冬天来临前,他棘手的病情有了出人意料的好转。
但汪霁知道这不是结束,符苏的账号连续发布动态两年多,却在去年突然中断。他也还记得刚认识符苏时,他解释自己听力问题时所说的话——“得到治疗后病情原本有过好转,但去年又加重了。”
去年病情加重,而下半年他就来了云岭。
“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符苏说:“我可能没提起过,我父亲在加拿大有个公司,我有个弟弟。”
简单的两句话,汪霁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电视剧里的离谱情节。
但符苏神情丝毫不显沉重,于是他故作轻松地问:“你争家产争输了,被发配到这了?”
符苏笑了笑,道:“差不多吧。”
符苏的父亲符朗早年做私募股权,再然后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开始接触基础设施和房地产。
弟弟符鸣比符苏小四岁,父亲大部分的精力给了公司,母亲生下符鸣半年后选择回到母校任教,父母繁忙,符鸣是符苏陪伴着长大的。
“那怎么……”汪霁欲言又止。
符苏道:“可能正因为如此,我对他太过苛刻。”苛刻,他斟酌很久后用了这个词。
当年毕业后符苏选择留在美国进了投行,符鸣后他几年毕业,回到加拿大进了家里的公司。那几年符苏忙于工作,偶尔回到加拿大一家团聚,符朗对他细说符鸣在公司里的表现,好或不好,他在符鸣面前总是表现的直白。
惹得母亲常暗里对他说,感觉符鸣惧他这个哥哥比惧父母要更深。
那时符苏只把母亲的话当作玩笑,长兄如父,符鸣是他陪伴着长大的。符鸣的第一次走,第一次跑是他见证的,第一次骑马,第一次攀岩,也是他教的。
他在这个弟弟身上倾注了数不清的时间、精力和爱,如果说惧有一分,那他相信依赖和信任该占剩下的九分。
病情好转后,符苏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回到投行,那两年他修养为主,开始一个人四处散心。
而符朗年纪大了,在父亲的几次劝说下,符苏也开始逐渐接触公司事宜。
矛盾爆发在去年年初,符鸣因为判断和决策上的失误导致手上的项目停滞,分公司陷入危机,连带着总公司的资金周转也出现问题。
“急功近利。”当时的符苏面容冷肃在会议上吐出这四个字。
在他看来,一次的判断失误可以理解,符鸣的心态才是最大的问题。
谁也没想到这短短四个字会引起符鸣那么大的反应。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在符鸣的世界里,他哥是他头顶悬着的一轮烈日,二十多年来他始终活在烈日的光辉下,焦灼,不安,经常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融化。
在被呵斥的那一瞬间,他看着他哥望向他的眼神,那么冷冽又锐利,数十年如一日的高高在上。
于是压抑在心底数十年的复杂感情让他在那个瞬间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地撕开了兄友弟恭的面具。
当时的景象符苏在脑海里回想过一遍又一遍,他印象最深是那天最后,符鸣眼里带上阴翳,似笑非笑道:“我这段时间总是想,连做梦都想,如果你的病没好,该多……”
这句话最终被符苏亲口打断:“符鸣,我给你机会,把这句话收回去。”
一年多的潦倒狼狈,这句话绝不该也不能,从他最亲的人嘴里说出来。
他用极冷的目光逼迫符鸣闭了嘴,但符鸣的未尽之言到底是什么,也已经很清晰了。
震惊,怒极,痛心,情绪起伏下符苏本就没能完全稳定的病当场复发。
窗外风卷落叶,深秋的夜晚,屋内一时静默无言。
第35章 作个闲人
汪霁见过符苏发病时的样子,失去听力,连日高烧,控制不住地呕吐,闭着眼睛时额角青筋都暴起,他的人生在患病前大概从没有过那样狼狈的时刻。
在他心里还没有对符苏生出情愫,只当他是普通朋友的时候,看到这样的他尚且心生不忍。连汪姨在他病后都会特地跑来送鸭送鸡,满脸流露出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