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冯大姑又来了,亲手给大宝做了几身衣裳,还给三嫂跟侄女一人两条崭新的裙子,说是商量商量子,家里也好准备起来。朱秀儿埋怨他大姑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如实道:“人还没回来呢,大宝见天儿找爹爹,幸好他娘还哄得住,他们那边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这样一来,没法定下具体的子了,冯大姑也不纠结,看朱秀儿泡豆子打算自己磨豆腐,姑嫂俩拉着家常一处忙活去了。冯敏将蔡大宝哄睡了,扫见姑姑送来的礼,叹了一声,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正没个奈何处,隔壁来人,小丫头脸儿吓的白白的,“不好了娘子,我家大爷受伤了,这会儿还昏睡不醒,陈妈妈急的要命,请你过去。”
什么伤会重到昏睡不醒?冯敏的心一下揪起来,语气失控地轻颤,“怎么、怎么会受伤呢,不是带了很多人去吗?”
门外姑嫂俩也吓住了,一个担心自家事不成,一个心疼蔡大宝还那么小,生怕那位大爷有个闪失,双双催促冯敏,“叫你去就先去吧,那边指定乱着呢,大宝我带着乳母看着就好了。”
冯敏听闻,跟那丫头脚下生风出了门,还好,大户人家出来的下人很是稳当,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是有条不紊,陈妈妈蜡黄着一张脸坐镇,屋里来来去去的人虽多,并不乱。蔡玠果真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形容颓废,那样大一张床,将他高高大大一个人衬托的脆弱了不少。
屋里熏着一股药的香气,他上半身的衣裳敞开,四五寸一条皮开肉绽的伤口横亘在胸口偏下的位置,血肉模糊。冯敏只看了一眼,偏开头不敢再看,片刻之后,又回过头去,当初她爹摔断腿,也是深可见骨的一道伤,当时经人介绍的一位老大夫的止血药极为有效,当即不得不出言询问大夫。
看伤的大夫是蒋夫人派给蔡大宝的,五十来岁的模样,腿上有点跛,原是军中退下来的,拿手的不是风寒感冒,正是冷兵器所创伤口的治疗。一听有上好的止血药,正是需要。冯敏又忙回家,跟冯大姑说明情况,请个动作迅速识路的年轻人赶去外镇的乡下取药,冯大姑立刻想到自家儿子,可不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比平时积极百倍。
刘大表哥也是个妥帖会办事的,不但各种伤药买了好几种来,还将那位老大夫亲自出来的徒弟请了一个来,据他说,若不是那老大夫八十高龄了,他正想将那老大夫带来呢。
天色已然黑透,蔡玠的伤已经缝过了,三位大夫聚在一起商议了一阵子,各自的好药挑了几种出来,都是有用的。冯敏在这边盘桓了半,蔡大宝吵着要娘,回去哄睡了,又陪着睡了两个更次,叫乳母看着,放心不下,过来这边。
守夜的两个小丫头,一个靠在床边的脚踏,一个坐在门边都睡迷糊了。冯敏没惊动人,端起一盏油灯近床边,摸了摸床上人的脸,没有发热,视线下移,伤口已经被包起来了,殷红的血渗透纱布,结实的身躯上,却不止那一道新伤,另有几道醒目的伤口遍布,疤痕最严重的一处是心口偏肩头的位置,增生狰狞,足见当时的凶险。
记得以前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身上是没有伤的,云阳受困那一次,只听说他受伤被带去南方,竟然如此严重吗?冯敏默默看了半晌,跳跃的烛光映在那冷峻的脸上,睡梦中也微微拧着眉头,唇上干裂。
她放下灯,惊醒了脚下的小丫头,忙不知所措站起来,生怕冯敏跟陈妈妈告状,踉跄着被扶了一把才站稳。冯敏小声道:“屋里太闷热了,对伤口不好,去将厨房缸里保存的冰块多搬些来,谁是负责采买的?明儿告诉他,将这一项列为头等,陈妈妈那里我跟她说。”
两个小丫头结伴下去了,茶壶里泡着热茶,冯敏直接从廊下炉子里倒了滚滚的开水,兑一点放凉的水成温温的,用干净帕子给他润唇。
大夫有交代,一定要注意着不能发热,最好用烈酒勤擦腋下、脑后、脚心,床边的凳子上正摆着盛酒的碗呢。冯敏刚端起来,一个婆子急忙赶来,脸上堆下笑,“娘子来了,我刚正擦着呢,出去解了个手的功夫,想是不碍的。”
冯敏当没看见她脸上睡出来的印子,从善如流将碗还回去,“我也刚来,辛苦妈妈了。”
好在蔡玠锻炼勤奋,之前又受过类似的伤,回京好好调理过,一晚上相安无事,清晨大夫来瞧,凶险已过。陈妈妈大松一口气,本就没养好的身子险些累垮,千求万请冯敏好歹帮忙看顾一二,冯敏还没说话,抱着蔡大宝过来的朱秀儿一口应下,怎么说也是大宝儿的亲爹,不能看着人家在这里孤苦伶仃伤着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