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枭站在熔炉高台上,似乎感应到了沈笠即将出手,遥遥看向沈笠所在的那个方向。
    他顶着腥风,情绪越发亢奋起来。
    “让所有人都聚集过来,不要害怕,他会拯救我们。”
    他拿出早已绘制好的画像,厚厚的一沓,迎着风洋洋洒洒地朝着脚下抛洒而去。
    慌乱的平民们捡起画像,对着铜鼎熔炉发出的光芒看了又看。
    “他是谁?”
    “上面写着他叫沈笠,是可以救我们的人!”
    “笑话,天都塌了,神仙来了都难救,他比神仙还厉害?反正我不信。”
    抱着孩子的妇人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绝望中牢牢抓住那张纸,似乎要记住画像中沈笠的那张脸,对着他的丈夫喃喃道:“可是,这个时候,我们还能信谁呢?”
    她珍重地把那张画像叠好,放在了婴儿的襁褓内,紧贴着儿子的胸口,开始祈祷。
    与此同时,里世界各地,像是早已预谋,出事后,到处都在分发沈笠的画像。
    有人把他的画像贴在门上,或者折叠好,像护身符一样贴身存放。
    沈笠能感受到一些信仰之力缓缓朝他汇集。
    即便浑身充满了力量,但他此刻的表情,依然说不上轻松。
    甚至,生平第一次,沈笠可以用“糟糕”来形容此刻的境遇。
    这次邰枭,真的是闯大祸了。
    他以为制造危机后,能让自己收割信仰,成为所有人的救命恩人,拯救这个世界。
    可他招惹来的那个东西……让沈笠第一次产生了无力感。
    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在黑暗的裂隙中凝视着他。
    那双可怖的巨手还在一刻不停地撕扯着天空。
    而他自己,在对方眼中,也不过是一只蝼蚁,比其他蝼蚁强壮些,那又如何,他依然是蝼蚁,对方随时随地可以把他碾死。
    但——即便如此,也是要拼一拼的。
    沈笠闭上眼睛,把积攒已久的信仰之力,连同着刚刚收割的信仰,聚集在一起。
    刹那间,一团朦胧的白光聚拢在沈笠的周遭,让他看上去,像是黑夜里的明灯。
    他只有一次机会,出手一次,就是全力。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划破了手腕,取血凝符。
    这道符,画得极为艰难。
    此刻的沈笠,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
    施展符束后,那团白光凝聚成一个人形,摊开手向他索要代价。
    拿什么换?
    信仰,五感,生命......
    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
    这道符还没画完,沈笠便觉得自己越发迷茫和无力。
    即便倾尽一切,画完这道符,他还是无法拯救这个世界。
    笼罩在沈笠周身的光逐渐暗淡下来。
    带着腥味的风从天空的裂隙里不断向他吹来。
    沈笠缓缓抬头,与裂缝中那只不断窥探他的眼对上视线。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威压朝着他倾泻而来。
    沈笠被震地连连后退,从高处坠落而下。
    城墙并不高,但他总感觉,自己坠落的过程特别漫长。
    迎接他的不是结实的地面,而是永远见不到底的深渊。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周遭的一切发生了剧变。
    空气灼热不堪,遍地都是火焰。
    被火焰包裹的人们发出凄惨的哀嚎声。
    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和烧焦的刺鼻气味。
    “砰!”
    他重重地落到了一堆废墟之上。
    很多人关切地涌到他身边。
    无数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
    “没事吧!”
    叶鸣廊扶着他站起来,声音急切。
    “已经是地狱的最后一层了,打起精神来,不要辜负老祖宗和族人们的期待!”
    身旁的族人在提醒沈笠,同时也在提醒叶鸣廊。
    “那家伙驻守着出口,今晚是一场恶战。”
    叶鸣廊赞同地看向沈笠,喃喃道:“既然是恶战,总要牺牲点什么的。”
    沈笠那双失焦的眼睛逐渐恢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叶鸣廊和其他族人。
    “怎么会这样……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我们不是早该出去了么......”
    他有些慌张地环视四周。
    “怎么了?”叶鸣廊抓住他的肩膀。
    沈笠有些慌乱地抬头看向天空,那条巨龙的爪子死死扒着地狱出口的那扇门,昂着头与他对峙,口中喷出炽热的火焰。
    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又看到了邰枭的身影。
    沈笠想起来了!
    刚才他画了一道符与那巨龙对峙,结果不小心看到那条巨龙的眼睛,着了他的道,陷入幻觉之中。
    如果一切都是幻觉的话......
    沈笠脑海中冒出的那个想法,让他自己不寒而栗。
    他根本就不曾带领族人逃出这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