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详她的脸,她也回视他,他说:「是为了我吗?我没要你为我做那么多。」
「别想太多,是为了我自己。公司如果有任何差错,我不想成为被究责的目标。况且,公司是从你爷爷手里做起来的,夏家不该随便夺走。」
「你哥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夏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原谅我,但那又怎样?我们从来就不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他们也没欣赏过我。」她倾着脸想了想,又继续解释:「出任董事的决定是你爸的意思,他刚才在电话里说,你进不了董事会,就由我来代替,都是一样的。这样也好,你大伯容不下你,但不会对我有戒心。可是殷桥,你不用担心,这和我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公司现在没事了,你觉得哪天适合,我们就去办分开的手续,你还是自由的。」
他张臂搂住她,搂得紧密无间隙,「小萝,不会有适合的一天,我们就这样耗一辈子吧。」
「一辈子太长,你会受不了,很快会厌倦的。」她在他怀里说。
「能不能试着相信我一次?」
「……」
「就一次?」
她沉静了一会,说道:「殷桥,先放开我,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他松了手,含笑俯看她。「什么事?」
她直视那双温柔澄亮的瞳孔,那里面早已不再是她初识他时的漠然和满不在乎,他眼里装载了她,和她无法视而不见的深情,她不知道那般眼神能持续多长多久,但她决定放胆为它赌上一把。
「你站好,别笑。」
「有必要这么严肃吗?」他稍拉开距离。
「殷家一定觉得很奇怪,我哥他们为什么不顾忌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吧?」
「多少都有一点。怎么?这很重要吗?」他两手抱胸,等候她的重点。
「殷桥,我和夏家不是你想像的关系,正确地说,我和夏家没有关系。」吐露了这几句,那长期一直似被灌入铅泥般的胸口忽然轻盈了,她抬起头,眼神坦荡荡。「你娶的女人,不是谁的掌上明珠,我只是鱼目混珠罢了,我能帮殷家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将来夏家不会在我身上有任何付出的,我必须让你知道。」
「唔,就这样?还有吗?」他聚精会神倾听。
「夏至善不是我生父。」她直接强调。
「我知道啊,你确定要说的就只有这样?」他眼神微怏,舒口气抹了脸一把。「你刚才那个表情——你想吓死我吗?我还以为你要爆什么复制人之类的大秘密,就是你以前没事老爱跟我聊的那些——」
她错愕地瞪视他。
「别这样看我,你不在那段时间我特地雇了人找寻你,无意间发现的。我倒是好奇,你是何时知道的?」他说。
她张嘴傻愣起来——他知道,却什么也没说!但他看起来似乎没放在心上,从她回来那一天起他每天都神情愉悦,晚出早归,只要在家就和她腻在一块,公司的事也不愁了,心里好似有了打算,他到底在想什么?
「喂,发什么呆?」他捏捏她下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学时候。」她回了神。「那时候我始终不明白,外婆去世了这么多年,爸爸为何还一直不接我回夏家,也很少来看我。有一次外公拗不过我,请爸爸来一趟。爸爸终于肯来了,但他看起来并不开心,他进门没多久,就和我外公大吵了一架,我在房间里全听见了,最后也听懂了——我和哥哥不一样,我并不是爸爸的孩子。」
「——然后呢?」
「他当时用了很糟的字眼——偷人。对一个小学的孩子而言,这是一个母亲在孩子心上留下的最糟印记。很难理解我妈年轻时那些错综复杂的感情世界,她既然跟了我爸,为何又和青梅竹马的男友扯不清?最后男友跑了,搞砸了一切,只好嫁给另一个追求她多年的男人,撒手不管闯出来的祸事。你以为我恨我爸?不,我其实更怪我妈。我爸对夏太太虽然不忠实,但也被我妈蒙在鼓里好几年,直到我妈要求分手,他心生怀疑,瞒着我妈做了检验,才发现真相。在我面前,他一直绝口不提这件事,也没有撤销过亲子关系,坦白说,他对我的冷淡,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夏家上下,除了我哥和我,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至于我爸为何选择不向其他家人透露,或许是尊严,或许是考量我哥的处境,无论如何,我没有怪过他不肯出手帮我舅舅,至少表面上,他还当我是个女儿。」
「你愿意告诉我,我很高兴;你不想说,我也无所谓,不必介意。」他面色怡然,拍拍她的脸。「我对你从哪里蹦出来的没半点兴趣,只要你姓夏一天,就是夏至善的女儿,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进行纯种冠军犬配种,需要对方提供血统证明书给我?别逗了,我还没那么无聊。如果你结婚前就告诉我,我只会警告你不准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你就是你,我不在乎你爸过去的风流帐,但我可不想以后有人在你背后说三道四。重点是,我不希望这桩婚事因此变卦,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