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一天终于来了,在程尘光信誓旦旦地说程枭一定会到时,她内心的喜悦几乎要掩藏不住。
可他轻飘飘的下一句,便将她打入无尽冰窟,还未捂热的喜悦瞬间沉寂,化作一捧泡进冷水的火灰,连心也一并冷了下去。
他说,程枭一定会到,为那位易娘子。
因为他曾在幽州灯会上,窥见过程枭对她的情意。
……那位存疑颇多的易娘子,易鸣鸢。
江瑜之从回忆中艰难脱身,蜷了蜷已经冻的僵直的手指,抬头望向天边月。她慢慢想着,究竟是易鸣鸢太好,还是她太过自负?
程尘光?到程枭时,两只眼睛娇子差点瞠出来。
“程枭,你这是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程尘光一脸复杂。
程枭被扯乱的衣襟虽特意整理过,却难掩上面痕迹,以及他唇上抹开后,呈现出的女人口脂才会有的鲜润色泽,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程枭越过他进门,?到房中挂着的画像,眉峰一挑,“这是何意?”
程尘光闻言正色,随他一同立在画像前,画中女子的面容已不甚清晰的,但依旧能凭着记忆,辨认出她柔软含笑的眉眼。
他很久才开口:“当年的事,我查清了。”
“要赔礼道歉?”程枭乜他一眼,随即往旁边的太师椅一坐,如程尘光今日在北亭那般,好整以暇等着。
她想要伸手去接,却赶不及程枭跌下的速度,她跪坐在猩红的雪地中,按着伤口的指缝里不断有鲜血喷涌而出。
易鸣鸢扯开程枭的铠甲,看向上面被半凝的血糊住的伤口,眼眶瞬间湿润。
只见一道长逾六寸的狰狞刀口自锁骨下方蜿蜒至腹部,正不停地渗出血珠,乍一看触目惊心。
“止血!快来人止血啊!”
第86章
易鸣鸢不敢上手触碰,唯恐加剧他的痛感,“这么严重……止血药随身带着吗?”
“在身上。”
程枭微微阖眼,他一整天粒米未进,眼下又添刀伤,眉宇中满是疲惫。
军营中其他药物都比不上扎那颜研制的外伤膏见效快,易鸣鸢担心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会失血过多,他回头张望巫医到这儿的距离,见人正深一脚浅一脚提着药箱赶来,等不及地直接倾身翻找,“东西放哪儿了?”
程尘光瞥见他这副模样,忍住想揍他的冲动,磨牙道:“程枭,你的台阶就这么难给?”
语毕想起什么,揶揄一笑,“也对,毕竟我不是易鸣鸢。”
程枭闻言,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许,“你还有脸提她。”
这话让程尘光不免心虚,清了清嗓:“这次的事,是我耍了手段,但五年前,我一直不知晓……”
一直不知晓阿姊真正的死因。
那时被悲愤蒙蔽的他天真的以为,只是因为程霜岚的出现,才让一直独善其身的彭池被马春盯上,甚至让那逆贼不惜集结数波起义军,没日没夜狠命攻打。
后来年长些,他才咂摸出其中的不同寻常。
带着一群残兵败将,难以翻身的程霜岚,怎就值得马春如此忌惮,费尽周章的要置她于死地?
除非问题本不在程霜岚身上。
他尝试着在父亲口中探听过往,可父亲一直对阿姊的死讳莫如深,他无法,只得自己去查。
此事本没有刻意隐瞒,若说有所隐瞒,也只是对他。
当年襄王谋逆做的虽绝,却到底不想遗臭万年,他软禁着年幼不知事的新主,以昔日刻意养出的叔侄情分,诱导他自请退位,禅让于他。
同时翻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有找到那象征着正统的国玺。
他发疯一般,挟着幼主逼迫朝臣时,国玺早已由太后的心腹,护送着到达离京一百二十里外的何耀手中。
太后耗费半生培养出的势力固然强大,耐不住襄王蛰伏多年,内外皆有所蚕食,此番怕是拖不了太久。
果然,援京的军马将至,襄王就就得知了国玺的下落。
彭池很快陷入一场水深火热,破城之际,何耀将国玺以及即将临盆的妻子一并托付给程霜岚,头也没回勒马卩了。
程霜岚却没有拦住程漾,刚刚经历完生产,虚弱的不能再虚弱的娇贵娘子,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趁她不备打晕了她,毅然决然随夫共死。
卩出彭池的只有她,带着出生不久的何婉枝,还有襁褓中引发这场灾祸的,沉甸甸的国玺。
当程霜岚与各方兵马蹚着血河共同杀至东宫时,襄王死了。
就那样平静又离奇的,死于一块有毒的糕饼。
无人知晓对入口之物一向谨慎的襄王,是如何吃下那块糕饼的,年仅七岁的幼帝受了惊吓,昏昏沉沉烧了三日,醒来什么也不记得,其中内情,便彻底成了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