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百无聊赖,整日在医院闲逛,简生不让他去见陆世轩,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搞得陆世轩发起疯来,那所有人就都不得安生了。
    陆世轩虽然清醒过来,但每日中午吃了药,却总是要睡着,再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了。他没有任何可以和外界联络的工具和渠道,简生不来,他连寻找宋楚的工作进行到了何种地步都不知道。
    他必然是出不去的,在他的身体养好之前。刚醒来的那几天,只要清醒着,他就一直在发疯,理智和意识完全不起作用,只知道要宋楚。几个看护他的护士和军官完全不敢近前,只能在保证他安全的情况下由着他把病房搅得天翻地覆。
    由着他发了几天疯,再配合了一些药物治疗,过了大概两周,陆世轩稍稍正常了一点,不再砸东西,不再撕心裂肺地喊宋楚的名字。他只是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
    过往的一切,如同逐渐展现的一帧一帧漫画,涌向他的脑海。他开始整日整日地沉默,连饭也很少吃。
    一天晚上,简生过来看他。
    他连眼也没抬。简生一幅很疲惫的样子,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说,“所有的事情都快要结束了。”
    陆世轩依旧望着窗外。简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宋楚还没找到。”
    陆世轩转过头来看着他,简生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正想出言安慰,陆世轩便道,“你回去吧,等我出院那天派人来接我。”因为前几日歇斯底里地嘶吼,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听起来有种剧烈的钝痛感。
    简生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简生走了之后没多久,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陆世轩把宋楚的那块手表拿在手里,就那么盯着看。这个时候有人推开病房门进来了。
    陆世轩没动,那人进来之后也没往这边走,只靠在门上。
    陆世轩听到一声冷笑。
    “想不想知道宋楚的最新消息?”
    这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
    陆世轩抬起眼来,死死盯着那人。
    沈言倒也不畏惧,靠着门,等着他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儿,陆世轩把手表握在手里,慢慢地说,“说说看。”
    沈言盯着他,幽幽地道,“宋楚死了。”
    空气停滞了一秒,陆世轩抄起桌上的瓷杯狠狠地朝他砸过去。
    沈言躲得快,瓷杯砸在门上,应声而碎。陆世轩阴鸷地盯着他。
    沈言无辜地摊手,“都这么久了,都没找到,说不定他早被鲨鱼给吃了。”
    陆世轩忍耐着什么一般闭上了眼睛,死死地攥着拳头。看到他这个痛苦的模样,沈言心里充满了一种复仇般的快意,是的,如果宋楚真的不在了,有人会比他更痛不欲生。
    他正得意的时候,陆世轩却开口了,“......帮我找个人。”声音虽然依旧嘶哑,却意外地有些平静。
    “谁?”
    “顾川。”
    *
    距离预定的出院时间还有半个月,陆世轩从医院里逃了出来。
    他和顾川约好在a市的一家咖啡馆见面。到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就坐在窗边,望着街上闪烁的霓虹和人来人往的街道。
    “世轩哥。”
    这低低的澄澈的嗓音,如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他颤抖着转过头来,隐隐约约看到宋楚的脸,冲他微微一笑,“等很久了吗?”
    还不待他回答,宋楚已经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捧着咖啡杯,水亮水亮的眼睛望着他,也不说话。
    他只觉得喉咙发干,眼睛酸涩,想开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嗓子像被人攥住了一般,他几乎难以呼吸。
    可这个时候他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比现在的声音要年轻,“实验室的事都忙完了?”
    对面的宋楚点了点头,“还有一点报告没有写。”
    年轻的陆世轩,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那就在这里写吧,写完我们去吃饭。”
    宋楚的脸有点红,“想去你家里吃。”
    陆世轩笑着道,“好,我给你做。”
    两人还悄悄地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陆世轩看着宋楚红红的耳根,清晰地听到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这声音越来越大,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的耳朵,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慢慢地沉入海底,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只有海水咕噜咕噜的声响,意识逐渐被黑暗吞没。
    耳边突然想起了刺耳的笑声,紧接着是年轻男女叽叽喳喳的嘈杂声,陆世轩艰难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倒在沙发的靠枕上,他直起身体,深深地喘了口气,缓慢地环视四周,渐渐地找回了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实感。
    这里没有宋楚,他已经三十四岁了,二十多岁时那美好的几年时光早就已经过去了。
    他独自一个人,守护着那一段甜蜜的时光,这甜蜜的回忆如今却像根植在心脏里的仙人掌一样,呼吸之间都刺痛着他。
    他想起宋楚对他的爱慕和依赖,想起自己那疯狂的占有欲,想起宋楚大二那年那个突出其来的吻,想起自己为了他的安危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他以为宋楚会忘了所有,没想到即使被催眠,宋楚却仍然记得对他的爱。
    顾川准时来了,一个多月不见,他看起来倒是憔悴了许多。
    “陆老板,怎么想起我来了?”虽然一脸的憔悴,顾川却依旧脾性不改,一开口仍是吊儿郎当的戏谑和讽刺。
    陆世轩看着他,眸色深沉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找你算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