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他撇了撇嘴,带着几分醉意的嘟囔:
“三哥,你说,你是不是特别不喜欢我?从小到大,你总是冷着脸,好像我欠了你银子似的。”
在一旁伺候着的顾霆都来不及拦着,沈清晏这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顾霆吓得紧忙想要替自家殿下辩解几句,结果转头就见沈砚礼,腾地一下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沉着脸。
顾霆跟顺安想拦,但都不太敢,只好一边全神贯注的小心别让沈砚礼摔倒,一边劝说道:“殿下息怒,四……”啪——!
两人的话都还没说完,沈砚礼挥手一巴掌扇在沈清晏的后脑勺上,直接给孩子扇懵了。
换做平时早就恼了,结果酒后智商受限,沈清晏只是揉着嗡嗡的后脑勺,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沈砚礼。
沈砚礼眯着喝到有些发肿的眼睛,盯着他,开始细数沈清晏这些年的罪行。
“胡言!想当年,你那小手一挥,我多少丹青佳作便毁于一旦,我可曾责怪过你半分?
你每次来我府上,哪回不是美酒佳肴,盛情款待?
至于那些惹是生非的勾当,哪回推我做挡箭牌,我不曾默默应允,替你背了这黑锅?”
沈砚礼说的这些,此刻在这凉亭中的人都知道。
顺安和顾霆,都是从很早开始便跟着沈砚礼和沈清晏的。
只是这么些陈年旧事被忽然提及,总有种当众处刑的感觉。
两人同时垂首,默默退到一旁,努力憋笑。
沈清晏愣愣的瞧着他,不太能转弯的脑子,慢悠悠的消化了一下,感觉沈砚礼说的好像也没有问题。
瘪瘪嘴,又换下一项控诉。
沈清晏醉意朦胧,嘟囔着满腹牢骚,语气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委屈,“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何苦偏生我与三哥?我虽勤勉,世人却只道三哥才高八斗。每回较量,我纵有百般努力,亦难及你分毫。”
由于沈砚礼之后很少入宫,加上那些人背后再怎么蛐蛐,也不敢让沈砚礼听到,这些言论,沈砚礼猜到肯定有,但确实没想过会对沈清晏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啪——!
又是一巴掌拍在沈清晏脑后,沈清晏一阵干呕,委屈的快哭了,红着眼眶盯着沈砚礼。
沈砚礼蹙眉,又用那种好像有点嫌弃他的眼神回盯着他,质问道:“你惹我生气时,那点小聪明都哪儿去了?若有人敢背后嚼舌根,妄议皇子,掌嘴、施板子,再不济,割了他们那胡言乱语的舌头,这些你都不知吗!”
许是醉酒后人会变得感性,或许清醒时,自卑会让沈清晏将沈砚礼的这番话,当做是嫌弃他的蠢笨,是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嘲笑。
但这次,沈清晏竟然真觉得,沈砚礼似乎……
是在气他不知反抗。
由于身份的特殊,这么多年,两人从未有机会像今日这般痛饮。
毕竟是兄弟俩,很多话,不借着酒劲,他们都说不出口。
静默中对视片刻,沈清晏忽然便哭了。
回忆过往,明明仅有十四年的光景,但已经让沈清晏觉得无比疲惫。
涂妗夕只会告诉他,要争取,不惜一切手段。
沈仲只会告诉他,身为皇子,要有宽仁之心。
皇子的身份,让沈清晏一刻都不能做自己。
任何事发生,优先要考虑的都是他的身份。
可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还是一个孩子。
就连沈砚礼年幼时,也因自身性格的强势,而为自己争取过一段时间相对自由真实的成长阶段。
只有沈清晏,他作为一个工具被生产出来,便注定了,从他开始运行的那一刻起,就必须按照步骤进行。
在他彻底麻木前,那个他一直视为劲敌的兄长,却忽然转过身拥抱了他,教他如何拥抱属于自己的光。
这感觉,充满了嘲讽,可又美好的让他无法推开。
就今晚,就此刻。
沈清晏不想做什么四殿下,他只想像一个正常的孩子般拥有一次真实的情绪爆发。
沈清晏把酒坛子一丢,抱着沈砚礼的腰,把自己整个人扎进沈砚礼的怀里,哇哇痛哭起来。
那凄惨的哭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至亲离世了。
沈砚礼不是很喜欢这种突然的身体接触,下意识想推开,可碰到沈清晏颤抖的肩时,明显顿了一下。
“麻烦死了。”沈砚礼叹口气,但还是把手放在了沈清晏的头上很轻的摸了摸。
今晚明明是怀里这小东西,说要陪他解心宽,结果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沈砚礼不太会哄孩子,只好无奈的轻轻拍拍哭累了,没声的沈清晏,“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