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他茫然问道。
容与道,“是漫天神佛。”
“人有七情六欲,佛亦有金刚怒目。”
“长赢。”容与道,“把草木青带上吧。”
一刻钟后。
“长赢,你面皮真的好薄。”容与看着被赵长赢偷偷弄破的木牌,无语地说道。
赵长赢正专心感受着手上草木青的震动,时隔数月再次拿起它,赵长赢只觉一种草木葱茏而丰茂的生命力蓬勃而生,仿佛春山吐绿,万木逢春,他体内充盈的内力同草木青隐隐相应,轮回游转,生生不息。
“长赢,你……”
一只麻雀啁啾着停在赵长赢的肩膀上,他眉眼笼着一层淡淡的绿色,周身气息圆融可亲。
容与愣了愣,他没再说话,眼中波荡开一圈温柔的笑意。
……
群龙无首了几个月,如今往生教元气大伤,山上的教众也散了许多,容与和赵长赢缓步上山,只有空气中氤氲的花香仍盛放如昨。
“容与,你……”赵长赢犹豫了许久,还是试探着问道,“你如今是什么打算?”
容与沉默了一会,“往生于我有恩。”
“哦。”赵长赢听出了容与的意思,一时间心情复杂,五味杂陈。
“不过我志不在此。”容与道,“我会主持重选教主,往生教中不乏大才,待教主选出,我便离开。”
“真的?”赵长赢转忧为喜,瞪大眼睛问道。
“嗯。”容与颔首,“这大江南北大好风光,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正是!”赵长赢眼中闪着熠熠辉光,他激动地说道,“我们……我们一起……”
“仗剑天涯!”
“仗剑天涯。”
天上一轮明月皎皎,照彻千山。
容与早已给闫山递了消息,让他在摩诃殿中等他。此时两人来到摩诃殿前时,闫山已经恭候多时了。
“圣子……”
“不必。”容与挥了挥手,止住了闫山的话头,“我已不是圣子。”
“主上。”闫山从善如流地改口道,“事情已经都布置下去了,下月便可开办灵签大会。”
“嗯,好。”容与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闫山走后,容与给两人倒了茶,闫山应该是从梵天那拿来的茶,都是上好的灵山泣露,万金难求,一经水泡开,茶香自带行通经络之气,修行练武之人饮之可行经通淤,妙处无穷。
“……”容与看着赵长赢拿起杯子就是一通牛饮,蹙眉欲言,想想又懒得说,只道,“往生教主通常都是灵签选出,因此要开办灵签大会。”
“哦。”赵长赢对往生教教主怎么选没什么兴趣,闻言点头,赞道,“这茶不错,甜甜的。”
“……”
容与忍住嘲讽的话,随口嗯了一声。
“待会……去看看阿留吧。”赵长赢将杯子放下,“她爹娘将她葬在后山的一棵茶树边上。”
容与一怔。
阿留。
说实话,他已经习惯戴着面具做事了。为了报仇,他戴了一层一层的面具,认真扮演着一个个必须扮演的角色,有时候是高高在上的圣子大人,有时候是杀伐果断的迦楼罗,有时候是温柔多情的容与。
甚至晚上入睡的时候那厚厚的面具都没法摘下,日复一日,有时候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会陷入恍惚。
真正的慕容昱,是怎样的人?
救下阿留,或许就是真正的慕容昱会做的事吧。不扮演任何人,不所求任何事,只是单纯地想救下一个人。
“她……”
容与没想过,他随手救下,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姑娘,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走吧。”容与低低叹了口气,拂袖起身。
如今这个时节,已经过了茶花盛放的时候了。茶树底下唯有孤零零的一块坟包,昭示着下面埋葬的生魂。
两人分别给阿留上了三柱香,已近夤夜,吹至衣衫的晚风尚存三分温柔,仿佛阿留毫无保留的笑容。
赵长赢和容与并肩而立,两人沉默良久,赵长赢忽然问道。
“容与,人死了以后,会有下辈子吗?”
容与轻声道,“或许吧。”
赵长赢望着山茶,“本来想说,如果有下辈子,希望阿留能投胎到好人家,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可是现在想想,她若能投胎当这玉泽山的一树山茶,也很好。”赵长赢淡淡笑道,“春生就长,春落成泥。”
容与安静地听着,坟堆边的那山茶听了这话,被晚风吹出簌簌的响声。
“容与,你们慕容家,真的有能复活的药吗?”回去的路上,赵长赢忍不住问道。
容与摇摇头,“天地轮回,生死是一条无法逆流的河。”
原来……束天风和赵轩,都在为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争的你死我活,真是……可悲又可笑。